大约过了半小时,浑身有点冷,风声呜咽,方步亭试着睁开了眼睛,四肢伸展了一下,滚动两下,还能动。

他伸手摸摸脑袋,还长在脖子上。

方步亭趴了好几下,慢慢的坐了起来,看了半天街上的灯光才回过神来,这一刻他丝毫没有一点劫后重生的喜悦,而是恐惧。

他记得自己在晕过去之前,耳边好像听到鹿余生在说什么做人留一线之类的话,暗暗心惊,这个年轻人不城府太深呐。

明明是个还不到加冠之年的小年轻,手段偏偏老辣。

方步亭明白,今晚这只是一个警告,对方要是铁了心要他的命,灭了方家满门,第一刀就可以削掉他的脑袋了。

他试着站起身,但双腿不断打颤,一点力气都没有。

裤裆里冰凉凉的一片,这要是在冬天,早就结成冰了,一阵阵恶臭传到鼻子里,难闻的要吐。

他缓过了气,慢慢爬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活着真他·妈的好。

“生哥,我们这样放了他,方步亭会不会死灰复燃?”王胖墩挠了挠后脑勺,终于替大家问出了心里面的疑问。

李擒龙也搭腔,道:“是啊,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把他一刀砍掉脑袋算了?留着也是个祸害,我觉得不妥当。”

鹿余生瞧过众人,噗嗤一笑,道:“我不杀方步亭,原因有三。”

“哦?”

“这第一嘛,杀了方步亭,我们即使霸占了方家全部的产业,这在别人看来就是野蛮掠夺,吃相太难看。我们的目标,是要入主潜龙城,想要统治潜龙城,民心是关键,我们要注意吃相。”

“呵?”

鹿余生说完,笑着摇了摇头,“我问你们,我们和方步亭的矛盾的根源在哪儿?”

李擒龙不假思索的道:“因为信仰问题,结下了梁子。”

鹿余生摇了摇头。

啪!

李擒龙双手一拍,“是利益。”

“这次说对了。”

鹿余生边走边看,越来越多的路灯,繁华的街道两面,语重心长的道:“我们和他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就是利益矛盾。信仰问题,也只是谋取更大利益的手段而已。”

“如果方步亭今晚死了,我们拿到了他的所有产业,那么其他人会怎么说?会说我们是抢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鹿余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可要是方步亭被我们吓怕了,就算以一块钱的价格把旗下所有产业转给我们,那这也算是一笔合法的交易,就算有人看不惯,也只能闭嘴。这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可是,他会把所有产业以一块钱的价格转让给我们吗?”李擒龙半信半疑。

鹿余生笑了笑,“只要有心,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鹿余生说完,忽然又来了一句,“当然,如果必须要抢,那就放开了抢,抢他·妈的。只不过能够温柔一点的手段的,就不要用暴力。”

鹿余生哈哈一笑,自己这个老大真的很有幽默感。

“这个世道,不存在什么狗·屁的江湖道义,谁的牌面大,谁说话。天天强调什么道义之类的那些人,往往是弱势的一方。因为只有弱者,才会幻想着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企图来保护自己。”

李擒龙深感有力。

“嗯。”

“其次嘛,我们今晚这样一闹,府邸老巢被毁,方家的名望一落千丈,方家的那些子弟离心离德也会对宗族失去信心,很难团结在一起了,一盘散沙,以方步亭的能耐不可能聚拢起来。”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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