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个女子,小小年纪经历数次生死,从宫里到宫外,几次三番濒临生死边缘,偏她并不因此改了性情,依旧是一股傲气冲天。

对自己这个郎君,既不逢迎,也不邀宠,嫁给自己又不肯同房,自在自为,在府里只独自来往。

忽然又是同世子亲近,今日才出手打了林娘子,现下却自管自在这里对月悠然吹箫。

箫声落寞寂寥,慨天地以生死,悲日月之苍茫。

月下的这个女子,一面极度神秘,莫测高深,一面却又如此妩媚高洁,芙蓉如面玉洁冰清又自带一股侠气。

是了,是侠气。

可是,她跟宫里又是什么关系,既是侠气,又跟林氏计较什么来?

实在是不懂。听她的箫声,似有无奈,又有伤怀,还有一股凛然之气。

李恪的心里忽然无来由的一阵翻动,一片涟漪从心底泛出。

皇室之家,见过多少女子,美艳绝伦,风姿绰约的不少,能有一股豪气薄云天,卓尔不群的,极少,竟然在自家就有。而这个女子已嫁给自己,却又似毫无关系般,对自己不闻不问。

一家子,此刻想来自己的妻妾竟好像都跟自己没有交集。

即便是李氏,当日初次相遇,两下里一见钟情,娶回来,以为她是个知音,懂得自己的烦恼,结果,慢慢发现,李氏更在乎她的家族,寄希望自己为她的家族起复重用。在自己跟孙无忌的争斗失利后,眼见得没有希望,便渐渐的淡了,她的眼里再也没有期盼,没有柔情,有的只是失望和淡漠。

月已快圆,明亮皎洁,只是,自己在这里独自一人看影,那个裴敏儿在山头对月独叹。

终是孤单。

存了二十余年的壮怀激烈,逐渐散去,如云烟。诺大王府,此时有谁可以共酌对饮,吐尽心事偷闲一日的?

终是孤单。

李恪掉头悄悄离去。

。。。

。。。

中秋之夜,阖府都齐了,李恪带了萧妃、林娘子、裴敏儿坐一桌,林娘子、薛娘子和奶娘并孩子们一桌。桌上月饼和各色果子,点心,还备了蜜酒。

筵席开在正厅,一时乐人奏乐,歌舞宴乐,热闹不已。

裴敏儿到了一半便溜了出来,招手唤世子也离了席出来,站在门外看月。

世子听了敏儿的话,认认真真的看着月亮。

“娘子,里面有个黑影,像是兔子,并没有人的,也没有桂花树。一定是今晚都溜去吃饼,丢下兔儿一个守家。好可怜呐。”

这时,世子眼前冒出来一个活灵活现的兔子,跟月亮重叠在一起。

这是一个镂空的西瓜,上半截留了一只张着耳朵的兔子,趴在西瓜上,兔爪握了个月饼,兔牙还有半个缺了的。

原本答应刻个南瓜蹴鞠,只是到了中秋,兔子应景,再者,手中的刻刀不顺手,西瓜好着力。倒是可惜了西瓜,原是波斯国进贡来的,府里也没几只。

世子大喝一声,“哎哟,娘子终于肯给我刻了?可是等了那么久。”

敏儿问他:“你要是不要呢?我是看着你秘密保守的不错,昨儿个纬二郎也跟我要来着。不如先给他?”

世子一把抱住,“偏不给他。裴娘子你要问什么我知道。”

敏儿奇怪,这世子虽存心善良,却总是有些笨笨的,常觉得糊涂的。

“那便告诉我,娘子想知道什么?”

“你蹲下来,我悄悄说给你。”

然后趴在敏儿的耳边呼哧呼哧的说:

“想知道世子怕水的秘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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