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也算开了眼,上回来此,直往卞大娘子处去,哪里见得这般热闹?

她只四处张望,满眼看不尽的灯火繁华。

卞苍瞧她模样,自笑了笑,只道:

“这位小郎君敢是头一回来?”

七娘不及反应,还是绍玉道:

“他是五郎族弟,原也来过一回,恰遇着你病了。”

“原是谢郎!”卞苍忙作万福,“听红菱姐姐提过许多回,不想年纪轻得很。”

七娘忙扶她起来,自作一揖,学着五郎的样子,道:

“小娘子有礼。”

卞苍又笑她一回,便往楼上行去。

一路皆是她熟识之人,这个郎君,那个娘子,往来招呼,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七娘心道:好个百伶百俐的小娘子,偏生在这地方!若是在公侯王府家,上下照应,料理家事,自不比旁人差。

思索间,已至了卞大娘子处。

卞苍叩门道:

“姐姐,五郎来了!”

卞大娘子正对镜梳妆,闻得卞苍话语,忙命侍儿举着后镜,自是一番端详,方道:

“且请进来。”

侍儿开门请四人进来坐,又张罗了一番茶点果脯儿,香煎小饺儿,菱粉香糕儿,便去内室请卞大娘子。

卞大娘子又磨了半晌,方自卷了珠帘,款款而来。

见着她来,七娘煞是一惊!比之上回初见,倒愈发见标致了。

她也不直出来,只倚在帘子边,四下望了一番。隐约见她一副窈窕姿态,挽个积云髻子,腰间拿玉绦儿束了。

待走近些,只见她一双杏眼,秋水流波,新月弯眉别样颜色,直入云鬓,纤纤韵致,不可说也。

又见绛唇新点,粉面初匀,十指儿鲜笋般捻着白绫挑线月光裙。正个粉嫩嫩,白净净的玉人儿。

三人见她,皆起身作揖,卞大娘子亦道了万福。

五郎请她身旁坐,她娇娇恰恰拉卞苍一同坐下,又吩咐侍儿摆了茶具,与三人点茶吃了,并不与五郎过话。

七娘见她点了梅花傲雪图,因想起那日一阕《南乡子》,遂打趣道:

“大娘子点得这茶,倒叫我想起前日读的一阕词来。别的也罢,只一句好。”

“愿闻其详。”卞大娘子道。

“词曰:我与梅花两断肠。”说罢却笑起来。

绍玉亦想起来,亦同七娘笑在一处。只丢五郎与卞大娘子,羞在那里不说话。

卞苍却不知其中缘故,只道:

“你们自说自笑,打甚么哑谜?偏我不知!”

卞大娘子羞嗔道:

“谢郎心细,休要取笑奴家!”

“也不是取笑你,”绍玉道,“这几日五郎家中看管得紧,不曾来看你,可他心里却是记挂着的。你只问谢郎便知。”

卞大娘子只敷衍笑笑,道:

“腿长在他身上,一双嘴儿由你说,来不来的,与我甚相干?”

五郎一听,却是急了,只向卞大娘子道:

“你这人,好好与你说话,白白的怎又恼了?”

卞大娘子只不理他。七娘忙来安抚道:

“不哄你的!那夜从你这里回去晚了,他母亲罚他抄了一夜书。次日他父亲又知了,恁打下几十扳子,在床上将养了好些时日。不怪他不来,实在是身子不方便。”

卞大娘子闻言,忙的起身上下打量五郎:

“怎还挨了板子?可伤着哪里?多将养些时日便罢了,急赶着来做什么,我还当真恼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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