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人坐下吃饭,辛娘在屋后门外放了吧椅子,宴饮之间或有交谈,她都笑着说话。这女人本身皮相很好,笑起来也是极美的,但看得多了,便莫名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饭桌上为首的男人是个光头的矮子,名叫喜六,也只有这个人是和辛娘一样来自湘西。
“老板娘,这一趟从吴中到湘西也算是大赚一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走一趟。”他举杯笑道,其余人也都附和起来。
辛娘抬手正理着衣袖,一边说道:“这一趟呀,只是小赚,大的在后面呢。”
众人面色一喜,他们选择跟着一个女人做事,为的无非就是钱,而且在这之间,每一个人都亲手把自己的小命交到这女人手里,若不多赚些钱,岂不辜负了自己?
应和声此起彼伏,辛娘笑着不答话,不一会喜六把他们喝止住,说道:“都急什么,老板娘什么时候亏待过咱们!姓江的,你不是前几天刚娶了四房吗,怎么这新买的娘们值一百两?”他指着一人笑骂,“有的花就收着点,放到以前,现在的日子你们敢想吗?”
那姓江的脸上佯怒,一拍桌子,说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老板娘什么人,兄弟们哪个心里不明白?你可不要在这挑拨,小心回头我找你老婆告状去。”
“哟——”长长的一声拖起,嬉笑声起伏,喜六也一拍桌子,指着他骂道:“碗里四个还惦记外头的,老子可就这一个,你敢去我跟你没完。”
哄笑声哗起,辛娘在前头笑而不语,看他们闹够了,才清了清嗓。
“钱可是小事,为这个打起来我可不拉架。”她眯眼笑着道,“喜六,你前几天送信说的怎么回事?”
辛娘一开口,下头立刻安静起来,只喜六站着,答道:“这不回了湘西吗,我舅家有个表弟,听说我这活就吵着也想来,我寻思着这我哪做得了主了,就把人直接给带过来了。”
话是这么说着,但擅自带个人进队也是他天大的不对,一想到面前这女人的手段,喜六也忍不住微微汗颜起来。
辛娘听完,面上全然没有不悦之色,咯咯地笑着说道:“你表弟也一道来了?怎么不早说呢,快叫进来喝口酒暖暖,让我好好瞧瞧。”
听这话,喜六面上不由得一松,忙道:“我这就把他叫来,这臭小子就在门外等着呢。”然后,便急匆匆的跑出去。
不一会,拎了一个年轻人进来,莫约十七八岁年纪,皮肤偏黑些,个子也不高,模样倒是真和喜六有几分相像。喜六带他站到辛娘前面,说道:“这就是我表弟,年纪轻点,做活还将就。”
也不见辛娘看他一眼,只说道:“你带来的自己管好就是了,不过,这还是个孩子呢,可真想好了?跟着我干,可就是一辈子哟。”
喜六也看了一眼那年轻人,回道:“这小子来时候吵了我好几天,肯定是愿意,能在老板娘手底下干活那是他的福气。”
年轻人也应道:“是,我愿意。”脸上显出的却是与年纪不符一丝贪婪,不过,到也很正常,想在棺材铺做伙计的那个不是为了钱财?
听到他亲口回答,辛娘大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过一会才说道:“好,很好,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伙计了,不过呀,为我做事报酬可不能白拿,这点,你表哥应该告诉过你吧?”
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屋里,不一会,拿着一个细嘴的瓷瓶出来,递给那年轻人。
“给我做事,不能反悔的哟,要一直做到不能行走为止。”她说道。
年轻人点头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个“做到不能行走”是其一,他这个年纪,等到路也走不了时这女人早就不在世了,谁又能管呢?他也就是想要这几年多赚些钱,攒够一辈子花的就离开到好地方生活去。
其二便是喜六和他说的,只要喝了这瓶子里的东西就不能违背这女人的话,他虽然也是个湘西人,草鬼婆等一干自然也听过,但他不信这些,只觉得十有八九是这女人哄骗他们。这伙计毕竟是阴活,有几个正常人愿意做?若是她怕好不容易雇来的人有一天赚够钱跑了,才编出这样的话骗人呢?这种说法才是正常的。
况且,湘西有规矩,如草鬼婆这种,一生不能离开苗寨,否则报应早晚回到。凡事非真即假,细一想他便越发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接过那瓷瓶一口喝完,和普通井里打上来的水并无差别,如此,心下更觉得想的不错。
女人见他喝完,双眼微眯,接回那瓷瓶,说道:“真好,又来了一个呢,还这么年少,以后你们就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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