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馆大堂,人头熙攘攒动,对着堂中央一纸黄纸红字的名单发出一片喧哗叫嚷。
“怎么会这样?”几个实力不俗的画师率先发问,三分惊讶压着三分恼怒,但无人回答,只有名单上一个个如镌刻上去的名字岿然不动。
画十三缓缓挪步到人群之前,抬眸望向堂前的一帘黄纸,他的眼神里没有寻找,只是从容无波地淡淡滑过上面一排排如春韭般整整齐齐的名字,接着,他敛回目光,对耳畔传来人群中的叽叽喳喳、不服不忿之声置若罔闻,默默隐入了人群之中。
“哈哈哈哈哈!”几个平平无奇的画师看到名单后,捧腹鼓掌,似喜如狂,欢呼雀跃着跑开了,只剩下一串喜气洋洋的得意之语回荡在众人耳边,“进了进了!我进了!祖宗保佑!老天保佑!”
“哼,小人得志就是难登大雅之堂!”几个一向以文人自诩的画师对方才志得意满的张扬之人嗤之以鼻,接着抚袖扼腕,叹气道,“不可能啊,你看名单上,我来来回回扫了不下十遍,怎么连张扬弃的名字都没有?”
众人一听,顿时消停了不少,纷纷重新看了一遍又一遍名单,发现果然如此,不禁疑惑不已。
“他不是画坛前三甲里唯一一个青年才俊么?”
“他不是在初审的时候还得到了皇子的金口称赞么?”
隐入人群的画十三听了,嘴角不由轻轻一扯,蹙着眉头看向画功画名的确实至名归的张扬弃。
此时,本就肤色黝黑的张扬弃脸上如同黑云压城,更加阴沉难看。他的眉头凝起一个大疙瘩,如箭矢一般的目光从名单上徒劳无功地扫过一遍又一遍,好像马上就要把那张黄纸砸出一个个窟窿,手心紧紧攥着,方唇紧抿,一言不发。
长灵跟在默默退后的画十三身旁,也看不到黄纸上的成绩究竟如何,只觉得画十三没有半分欢喜和轻松,心里不禁慌了起来,急忙低声问道:“红少,名单上到底有没有你?”
画十三目光黯然地看了看张扬弃几眼,好像有惋惜,也有无奈,轻轻低语回答长灵道:“我一早说过了有十成胜算,半面红当然榜上有名。”
长灵虽然放心不少,可还是不明不白:“可是为什么他们......”
“他们都是有足够的画功实力通过初审的。”画十三喃喃私语道,“但在那个嫉贤妒能的人股掌所及之处,容得下平平无奇、庸常碌碌的半面红之流,却绝容不下后生可畏、青出于蓝的张扬弃等人——因为他怕。”
“啊!怪不得初审结束时我明明听他们说红少画得那么差,你却一点都不急!倒把我急得跟什么似的...”长灵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皱着眉头接话道。
一个喊破了音的公鸭嗓顿时盖过了人群中其余的喧嚷嘈杂:“我不知道各位同侪如何看待这份名单,我'江南一笔绝'作为江浙一带画师联名推荐上来的画师,绝对不接受这个结果!”
众人看去,说话之人乃是一个小脑瓜、宽肩膀的画师,他看到初审结果公示名单的黄纸后,一下子炸了毛似的,吓得身边画师连连退让,怒纵一副公鸭嗓叫嚷道:“复议!复议!我代表江浙所有画师要求复议!”
“谁人叫嚣?”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年纪轻轻的身穿画馆考官冠服之人沉沉呵道。
“考官大人,这个名单请恕在下不服!不单是我,恐怕就是江南所有画师来此,看到这个结果,都难以信服!”公鸭嗓忿忿不平地义正言辞道,“试问,难道大人的眼光就是如此了吗?”
被问的年轻考官正是方才殷澄练偷听谈话的那人,众画师此刻皆翘首以待,这个年轻考官将会搬出什么说辞说服众人。
画十三看到,年轻考官凝眉扫了一众画师一眼后,目光落在了画馆中央挂着的巨画《山河盛》落款上,日久年深,只见“姜黎”之名墨迹褪去,“周荣”二字虽淡犹新。
“放肆!周太傅与我等一众考官经过多日商榷,细加推敲,才决出了初审名单,岂容你胡说八道、扰乱画馆风气?”年轻考官突然目光凛凛地气势汹汹回道。
“大人不必给在下戴高帽,我只是物不平则鸣罢了,我空有一身画功,一没权二没势的,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在扰乱画馆风气!”公鸭嗓毫不退缩的样子倒颇有几分破罐破摔的豪气。
“初审从严,既然榜上有名者,自然就有名落孙山者,什么了不得的事?诸位连这点应对浮沉的气量也没有么?”年轻考官经过与老考官的一番交流后,好像转眼就换了人生信条似的,端着一副看透红尘的姿态,咄咄逼人道,“'物不平则鸣'?呵,说得可真好听!当日周太傅对出言不逊的画师处以拶刑时,怎么不见你们替他鸣不平?轮到自己头上了,倒对我们审出来的结果说三道四!此刻若是周太傅在这里,我看你们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难道画馆里大殷的青年才俊竟是一群净挑软柿子捏的势力主儿不成?看来,我还需要去请周太傅过来给各位一一交待审画细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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