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梓鸢在案上铺展开一张白纸,研好墨,笔就落了下来。

在这船上,也不过还未十天的时间。但就这短短十天,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让梓鸢这个刚刚迈出闺房的女子不敢掉以轻心。

妫珩、珉玉、珈良、丛画、席姝、红琛、煊禾、淳旻……梓鸢一一写下每一个人的名字,以及她现下记得的每一点信息,便是连妫珩的人也不愿放过。跟之前呈给妫珩看的那一份不同,梓鸢的这一份中,没有任何个人的想法和揣测,便是不经意间添了一些来自自己猜测的东西,梓鸢也会立刻就把那个人的部分全部划去,重新自相识的第一刻开始写起。

这船上未知的事情太多,而梓鸢的能力见识也实在有限。单凭现下的认识,梓鸢只怕是不可能看破全局的,反而会被自己的一些或刻板或缺乏根据的想法所桎梏。此时此刻,个人的猜测推断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了,唯有真实的事件和线索值得人重新推敲思考。

如今摒弃所有的偏见,从头梳理,方是她最应该做的事情。

自申时至酉时,整整两个时辰,梓鸢把包括十五位姑娘在内的船上与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一个个列在了白纸上。簪花小楷密密麻麻,如白绢上的墨色泪花,直逼得人眼眶发红,意识迷乱。待最后一个字落下,梓鸢方舒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紫毫,擦了擦不经意间沾上的墨滴。

长时间伏案,忽然站起,梓鸢眼前一闪,又有些发青发黑。她起身给自己斟了杯茶,看着水汽腾起,感受着那茶的暖意一点一点地抚去身心的疲累。

不知不觉间,天已黑透了,被遗忘的饥饿在消沉过后愤怒暴起,疯狂地抽打着早已支离的意识,梓鸢这时才觉腹中已是空空如也。

晚膳早在她初初回房时便被置于房中的小几上了,满满地齐整摆了半桌。此时肯定早已凉透,但笼子菜篮都压不住的香气仍丝丝缕缕地钻进人的鼻里喉中,刺激着人的感官,让人只觉饥饿的更是饥饿,饱腹的也似未曾果腹。

叹了口气,梓鸢饮尽最后一滴茶水,解了渴了,才在小几旁坐下,用起了晚膳。

方才她一边写着,一边把上船以来的每一件事情都重新想了一遭。梓鸢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不是那些个识记能力惊人的神童,自然是不可能毫无遗漏的,但她确是把能够回想起来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角落都记录下来了。

这些人中,唯有席姝是从一开始便让她不敢确信的,即便在之后的相处中梓鸢未曾察觉任何的恶意,她依然无法抹去对席姝的警惕,只因第一面的印象实在让梓鸢难以放心。

梓鸢虽不是个太过依赖直觉的人,但是孤身一人在外,总放不下心来。而席姝之前提及的随父出海,以及观天象的经历,都让梓鸢在昨日的大火发生后,不自觉地联系了起来。

若是席姝真能观天象,料到昨晚就应有一场雨,故而铤而走险,放了一把火,梓鸢也觉得不是不可能。

至于原因,梓鸢不知,但总归要么是为了给她一个警醒,要么是为了抹去那房里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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