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浑浑噩噩地挑着担子在街上漫目的走着,连卖梨的郓哥在身后叫他,也没有听见,满眼满心都是刚才那群人恶意的调笑打趣声。
只觉得耳鼓被血液激荡着,敲打着。
不管怎样,那也是自己的婆娘了啊!只是暂时不能对外公开而已,就算不般配,那又如何?
可是这意思若是从别人嘴里冒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苦的咸的涩的,通通涌到了嗓子眼,心里像是被什么拧住了似的难受。
而最令他难受的,则是他根本不清楚娘子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起初,他以为娘子是为了他个人的安危,才说他俩的婚姻是无效的,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说话,以免惹祸上身。
可是,若是街坊邻居都不知晓他与她原本是夫妻的关系,倘若哪一天她忽然起了离弃自己而去的念头,自己更是没有一丝理由求她留下来。
于是,他便偷偷违逆了她的意思,逢人便说,他屋里头的那个女郎,其实是他的婆娘。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流言蜚语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
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在紫石街上住的人都全部知晓了,明里暗地冷嘲热讽看笑话不说,还引得一些无所事事的人整日在他家周围打转,伺机偷窥娘子。
刚才那些人对着娘子说着无耻下流的话,却不知娘子到底听见了多少。若是知道了他擅作主张地……
会不会也因此而厌恶他,也拿那样的眼神看他,对他说出那些冷飕飕的话?
他真的好怕……
他俩到底还未成了周公之礼,她到底还没有成了他的人……
鬼使神差地,武大郎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西街尽头,一家药铺子的门口。
他忽然又想起钱大户的管家李福私下里找到他说过的只言片语:
“……嫁与了你,便死也是你家的鬼……”
“……哪有把自家爷们往床下推,忤逆自家爷们的道理?”
“若是你唯恐拗不过她……就去药铺买半份蒙汗药,再备上催情药物,趁着她不备放在饭菜里……任你摆布做成好事……”
“……你还担心不会对你死心塌地……”
他原是不想的……
……
可是,倘若她一旦成了自己的人,会不会就……
捏着手中一包药粉,武大郎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如果她成了自己的人,或许就会……
他原是不想的……
原本人烟稀少的西街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一会,四周就都是人了,闹闹穰穰地堆满了一条街巷。挤得武大郎站也站不住,只得跟着人群推推搡搡往前走,也不知道是谁伸出腿绊了一下,差点跌一个狗啃泥,急忙快走了几步,踉踉跄跄地赶紧贴着墙边,这才把住了不断摇晃的竹筐。
唢呐呜呜咽咽欢快地吹打着,随着人流攒动,朝前走着。大家又往路中心挤,捱肩擦背地,将道路堵的水泄不通,有的满脸好奇的翘着脚往里面张望,有的一脸震撼地喃喃自语‘好大一只大虫’。
但到底里面情况如何,武大郎却是半点都没瞧见,只觉得自己的左脚脚背被人踩得生疼,装着炊饼的笼子也被人挤歪,炊饼顺势掉了不少来个,咕噜噜地转到了地上,被人踩得稀巴烂。嘟囔了几句真是晦气,怏怏地朝着反方向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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