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烛火摇曳。    木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沈云初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望去。    “还疼吗?”傅家远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肩头。    沈云初微微摇头:“不疼。”    “真的不疼吗?”他轻声问道。    低垂着头,橘色烛光映得他眉眼柔和,睫羽在他下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沈云初唇角弯起:“真的不疼啊。”    傅家远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你知道吗?当时我真的吓坏了。”    沈云初手无意识地描摹着被褥上的绣纹,不知该如何作答。    索性傅家远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自己喃喃道:“索性你没事。”    沈云初莞尔:“殿下不必担心了,云初早已无碍,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云初也要歇下了。”    傅家远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沈云初对着他的背影道:“殿下别忘了明日要写课业啊。”    傅家远没回头:“知道了,你就别操心我了,多管管你自己吧。”    待他走后,沈云初重新拿起方才的那本书看了起来。    他在愧疚,她知道。    他在怪自己带他们出去,如果不是他提议要出宫又带他们去了那家茶馆,也就不会碰到此事。    可是在她看来,这件事着实不怪他。可惜她却不能帮他解开心结。    翻了两页,沈云初实在没心思看下去了,便将书放在一旁,唤人来将蜡烛尽数熄灭。    明月透过窗棂,银白色清辉将屋内照得微亮。    明天就可以回侯府了。    她突然就有些想沈思和林海韵了。    哦,还有那个完全没有遗传他爹风范的沈平筠。    嘴角弯起,沈云初缓缓沉入了梦乡。    *    沈云初是被人从马车上抱下来的。    沈庭和林海韵以她受伤为由,坚持不让她自己走回清竹院。    虽然沈云初也不明白,自己明明伤的是肩,为何腿不能动。    而抱她的那位,就是西平侯府存在感极低的庶子——她的三哥沈开言。    沈开言的生母是当年沈思身边的一个通房丫鬟,被郎中诊出喜脉后便抬了姨娘,可福还没享几天,生沈开言的时候便难产过世了。    虽说林海韵对沈开言从未苛刻过,但是毕竟不是亲生的,难免就疏远了些。    此时,沈云初被沈开言抱着,颇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别扭。    她有些奇怪,同样是被人抱着,为什么傅家远抱她的时候就没觉得别扭呢?    估摸着是因为她跟傅家远比较熟,但跟这位三哥却是头一次见面吧。    将她一路送到清竹院,沈开言把她放在床上后便站到了一旁。    沈平筠第一个冲了过来,拉着沈云初就开始乱喊乱叫,好像她已经伤到命不久矣的地步似的。    沈云初微微蹙眉:“别嚷嚷了,你闹得我头疼。”    沈平筠脸顿时垮了:“五弟,我这可是在关心你啊!你竟然这么不领情!”    沈云初懒得跟他废话,往床榻里面挪了挪,想离他远一点。    她有点后悔昨天想他了……    就不能学学人家沈开言那样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待着吗?    沈平筠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沈开言拉住,扯到了一边去,给沈庭和林海韵让开了位置。    沈云初见了,突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喜欢这位三哥了。    “云初啊,你说你怎么就……”林海韵看着她的伤处,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沈庭轻叹了一声,伸手搭在她肩头,无声地安慰着。    林海韵捂着嘴,转过身去,不想让云初看到自己掉眼泪。    沈庭走上前,嘴角紧抿:“云初,你记住,在宫里你只要保证自己安全足矣,其他的事情不要逞能,懂了吗?”    沈云初回道:“知道了,父亲。”    一番关切叮咛后,众人纷纷离开,想让云初多休息一会儿。    沈云初哭笑不得,这大早上的,让她怎么睡啊?况且她是上伤了肩,又不是风寒什么的,睡觉能有什么用啊?    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去外面走一圈,却听到旁边一个声音道:“你逞什么能?”    沈云初动作一顿,抬眼向一旁看去,这才发现沈开言没走。    “我没有……”不知怎么的,面对沈开言,沈云初说话就没了底气。    沈开言从一旁的角落中走到床边,眸中带着怒意。    沈云初突然意识到,沈开言跟原主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不论是父母让沈开言抱她过来,或是沈云初曾向他借书,又或是现在站在一旁的香芸根本不惊讶他没走,全在说明一点。    ——整个西平侯府都知道三少爷和小少爷关系好,并且习以为常。    “你一个女孩子,你逞什么能?”    沈云初脑海中“嗡”的一声。    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并不多。    林海韵、沈庭、沈娟、香芸和林海韵身边的郭嬷嬷以外,所有人都不知道。连沈娟都是因为沈庭想让她照看云初,这才写了封信坦白了云初是女儿身。    所以,沈开言知道,只能说明是沈云初自己告诉他的,两人之间岂止是关系不一般,简直是关系匪浅。    见沈云初不说话,沈开言坐在了床边,伸手将她低着的头抬起来,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知不知道,听说你出事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沈云初作出一副怯怯的样子,小声道:“三哥……”    沈开言放开她的下颔,揉了揉眉心。    “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一点?什么时候能听话一点?”    沈云初蜷起双腿,低着头不说话。    她摸不清两人原先的关系,只能祈祷少说少错。    况且,一般情况下孩童被人这般训斥,都是会缄默不语的。    “怎么不说话?我哪次说你的时候你不回嘴的?现下怎么这般安静?”    沈云初抿了抿唇。    好吧,是她错了,沈云初是个神童,不可以和普通孩童相提并论……    想了一瞬,她答道:“因为云初知道错了,觉得三哥说得在理。”    沈开言哼了一声,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    没有再计较她的言辞,他转而问道:“敷的药膏呢?拿来给我看看。”    沈云初看了香芸一眼,香芸会意,转身将药膏拿了过来。    沈开言接过,细细闻了闻,又沾了一点涂在手背上看了看,随后点点头:“嗯,不错,可以用。”    “多谢三哥。”沈云初回道。    倒是没想到这位三少爷还会医理。    沈开言没有答话,起身抚平衣上褶皱:“你先歇会,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沈云初缓缓吁了一口气,本来想起来转一圈的欲望也消退了,直接钻进了被褥中。    谁知道乱转会不会又碰到沈开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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