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白檀香阁,阿白刚买完菜回来,招呼寒宵帮忙看店,自己蹬蹬蹬跑到厨房去淘米洗菜。 正刨着土豆,忽然想起卖土豆的那大叔跟她讲的话,说是他昨天晚上喝醉了,逛到旧巷区,结果在一老宅子里撞见一女鬼,披头散发,眼睛发亮,好不可怕。 听他那么描述,像是厉鬼。可这一百年来,临渚城里还没出过厉鬼,阿白也从来没插手过鬼的事。城里的鬼一般就只会吓唬吓唬人,偶尔附到人身上,过不了几天就离开,不会伤人。因此,它们偶尔恶作剧一下,阿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它们去了。 阿白回忆了一下卖土豆的大叔向她讲述时那一脸绘声绘色的模样,觉得不像在瞎编,但也无法排除他是喝醉了,看走眼了的可能。 “阿白。”有人喊她。 “嗯?”她回头,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 寒宵手上拿着一张黄色的纸条条,朝她晃了晃,神色有些冷地道:“这是哪里来的?” “哦,小蜈你记得不?就是那只蜈蚣精。上回他来店里,我从他后脑勺上撕下来的。……等等,我不是放抽屉里了吗?寒宵,你怎么可以随便翻我的东西?” 寒宵没有说话,勾了勾嘴角,模样似是不怎么在乎,接着说道:“这东西我烧了。”说罢,手心升烟,纸条条作势要燃烧。 阿白大惊,丢了土豆,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纸条条,双手啪啪几下把火星子拍灭,嘘一口气:幸好幸好,只烧了个边。 阿白有些恼怒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寒宵,刚想训斥他几句,却又说不出狠话,有些无可奈何。阿白知道,寒宵年纪小,阅历少,以前没有在人类中间生活过,所以道德底线比较低,行为比较我行我素,这是妖性使然,她也不好说重话责怪他。 “你留着它干什么?”寒宵不依不饶地问道,朝阿白走近一点。 阿白立刻像见到要抢糖的小孩一样,把手一背,将纸条条藏到身后,不给他抢的机会。“我自有我的用处。”阿白正经道,一副“大人的事,小孩别管”的模样。 “干什么用?”寒宵继续问,似乎不问出来便不罢休。 “……”阿白看着他,半响,叹口气道:“我要找它的主人。” 齐云梦发现最近两三天来,晏雪琴气色越来越差。皮肤发黄,眼圈发黑,头发枯燥,身体消瘦。但是问她,她只是含糊地说最近睡眠不好。齐云梦看得出来,她不仅身体不怎么好,精神也很差,总是一副萎焉模样。还经常发呆,叫她她也没反应,似乎有什么心事。 齐云梦忧心忡忡,却又从她身上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很是苦恼。 这一天,齐云梦刚从外面逛了一圈,拍了照片回来,见晏雪琴刚好进了厕所,便立刻凑到桌上笔记本电脑前,快速点开浏览器记录。 她的目光在电脑屏幕上扫视了一阵,捕捉到两条很特别的搜索记录:周公解梦和梦游。 ……琴琴最近在搜这个? 听见厕所里传来冲水声,齐云梦立刻关闭记录页面,若无其事地坐到床上,翻起相机里的相片。 又是一天清晨,阳光分外好。临渚城南边一块小山坡上,牛儿在吃草,放牛的大叔在睡觉。远处的桑田里有农民挑着担子。 田园景象,一派祥和。 呱——呱—— 一阵鸟叫突兀地响起,像极了婴儿啼哭。 放牛大叔惊醒,一个翻身起来吼道:“孩子他娘!娃又哭了!快来喂奶!”吼完才发现自己睡在山坡上,哪有孩子?哪有孩子他娘?大叔摸摸草包头,嘀嘀咕咕,正准备躺下继续睡,忽然又听见一阵呱呱呱呱的声音。 有弃婴?大叔怔了怔,忙起身,围着山坡走了一圈。咦,奇怪,没看到弃婴啊。刚才哪来的哭声?听错了?不可能啊,都听见两回了。 呱——呱—— 又是一声啼哭,这回放牛大叔准确锁定了哭声来源,朝着一棵树看去。在那里,树下一只牛正悠闲地啃着草,尾巴一甩一甩。 难道是……他的牛在哭?不可能啊,听错了吧?大叔狐疑地朝牛走过去,刚走了没几步,又听见啼哭声。这回他终于找对了声源。他抬头望向上面。只见大树上站着一排鸟,浑身黑不溜秋,像是乌鸦,又好像跟普通乌鸦不太一样。因为,每一只鸟额头上都长着一根像倒刺一样的犄角,怪模怪样。 呱——乌鸦扬起脖子,叫了几声,那声音正是他听见的啼哭声。 “嘿,真稀奇了。”大叔叉着腰,仰望那二十来只鸟,嘀咕道:“这还第一次见到叫起来像娃娃哭的乌鸦,忒稀罕了。” 正好奇地打量着那一排乌鸦,乌鸦也好奇地打量着他。鸟脖子一抖一抖,带动着额上犄角也跟着一动一动,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好生机灵。 呱——呱—— “嘿,又叫了。”大叔觉得好玩,想着:要不捉一只回去,给隔壁家王二爷看看,他不是老吹嘘自己阅历多么?看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鸟。 想到此,大叔立马在地上找了几块石头,眯着眼瞄那树上的鸟。 嗖—— 一块石头朝树上飞去,一排乌鸦受惊,全部起飞,一时间呱呱声响成一片,像是有一群婴儿齐声大哭,好不壮观。 “啊呀,没打找。”大叔懊恼地摸着头,知道鸟受了惊,大概全要飞走了。若不飞走也很难再次打中了。正悻悻然准备牵了牛回屋,大叔忽地一怔。 咦?这鸟是怎么啦? 那群乌鸦还在树梢上飞,一圈一圈绕树盘旋,呱呱叫个不停。叫声越来越来响亮,也越来越凄厉。 这鸟……这鸟怎么啦…… 大叔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忽然,乌鸦集体俯冲下来,呱呱大叫着朝树下的牛飞去。 哞——牛受了惊,牛尾一扫,牛蹄子刚抬起来,乌鸦便已落到它背上,张开鸟喙,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 “啊啊啊——”大叔一下跌到地上。他眼花了吗?眼花了吗?怎么一晃眼他的牛就变成一堆白骨了? 呱——呱—— 乌鸦排排站,全立在空荡荡的牛肋骨上,一只接着一只地叫,都面朝着放牛大叔,脖子一动又一动,眼珠子盯着他,眨也不眨。 大叔一动也不敢动,人鸟对峙半响,他突然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没等他跑出几步,身后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他脸色煞白。 “啊啊啊啊啊——!” 青天白日,封灵塔顶,一道血色红光泛起。善白檀香阁内,阿白一怔,跑出店门,望向远方。那里,临渚双塔魏然矗立,塔尖直指天际。 寒宵也跟着走出店门,站在她身侧,看了眼临渚双塔,转回目光,疑惑地看着阿白,似是不解。 “有人被妖怪杀了。”阿白脸色凝重,解释一句。接着转向寒宵,严肃叮嘱道:“寒宵,你留在这里看店,我前去查看一番。”语毕,她的身形嗖地一下跃上屋顶,再一跃便不见了。 寒宵自是没听她的,身形一闪,跃上屋顶,追着她的身影而去。 没有妖气?阿白蹲在一地尸骨前,手抚在白骨上,疑惑地皱起了眉。不对……不是没有,而是她分辨不出来。这杀人的妖修为不浅,起码在她之上。这就有点麻烦了……因为她还从来没遇上过比她修为还高的妖怪。 “怎么?”寒宵站在她身后,突兀地问道。 阿白还在兀自思考,喃喃地回答道:“有邪气,很重。妖气我倒是分辨不出来。”说完才反应过来,诧异地回头,“寒宵!你怎么跟过来了?不是叫你别来的吗?” 寒宵不语,只意味不明地低着头看地上的她,眼神带笑。 呃……她就知道……寒宵从来都不是乖宝宝,不会听她的话。阿白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苦恼地道:“寒宵,你回店里去吧,不用总是跟着我。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这次我们好像有麻烦了。我猜这是那只一直躲着我们的妖干的。那妖修为不浅,你不是对手。到时候我若是真要和他交手,你还是别呆在附近的好。” 寒宵笑出声来。 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阿白心里直叹: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个傻小子啊。 “既然你都跟来了,”阿白搬起白骨,“就帮我把那堆牛骨丢进塘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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