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雨笙这种习惯注重自己外在形象和修养的人来说,酒后失态不可怕,可怕的是酒后失态还记得一切。 第二天她是被周妈妈的敲门声叫醒的,睁开眼睛扫到床头时钟之后,发现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自己怎么会睡那么久?平时九点半就该醒了啊——第一秒出现在脑海里的是这个疑问。 但随着对这个问题的思索,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崩溃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低声哀叫道:“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不仅被周泽楷看到自己在偷拿酒喝,还硬逼着他吃下了他不喜欢吃的黑巧克力……还是两块!? 白雨笙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失恋,跟这件事情的后果比起来差远了,因为她这下连卧室的门都不敢开了。 要是一出门就撞见从隔壁出来的周泽楷,她大概会直接逃回房间里面装鸵鸟,连招呼都没勇气打。 就在白雨笙把自己蒙在夏季薄被里试图逃避现实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雨笙,起床了没啊?该吃午饭啦!” 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回了句:“我过会儿就下来!” 而隔着门板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后,她又再次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剩两截白皙纤细的小腿在外面胡乱地蹬着。 下楼吃饭的话肯定就要碰到他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想死啊! ……但还是得出门。 一点半俱乐部那边就要开始训练了。 她平时从这边过去至少要一个小时……不能再拖了。 无论何时都极有存在感的理性此时逼着她不得不去面对自己制造的“灾难”。 换好外出的衣服,白雨笙悄悄地把房门打开一条缝,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 电视的声音、餐具互相磕碰的声音、周爸爸和周妈妈聊天的声音……唯独没有周泽楷的。 不过那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就算在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要不是那张面孔好看得太过惹眼,他真的到哪里都会像空气一样安静而毫无存在感。 白雨笙硬着头皮踏出房门,一格一格地走下阶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扶着把手探出脖子朝餐厅侦查。饭桌上的确是只有周家父母。 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保持着警戒在一楼的卫生间洗漱完后,略提心吊胆地坐到了餐桌上。 “昨天睡得很晚吗,脸色看起来有点差呀?”周妈妈一边给她盛饭一边关心地问道。 “稍微有点失眠……”她笑了笑,忍不住又瞄了瞄楼上。难道他还没起床? “小楷的话,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哟。” 白雨笙愣了一下,然后有些羞窘地垂下眼睛。“哦……” 周妈妈误打误撞地给出了她想知道的答案,但好像同时也误会了什么。白雨笙有点尴尬,但现在没有心思去辩解。 上帝大概也是不忍心再作弄她了,谢天谢地…… 她带着近似劫后余生的心悸感吃完了午饭,然后动身去俱乐部。因为时间的关系,她直接选择了打的,多花费了不少钱。 到达俱乐部的时候,别的学员已经热身完了。她找到教练道歉,同时想把昨天想好的训练计划做一下交流,但是,居然忘记带了…… 这还不是结束。 之后,像是连锁反应一样,教练看出了她异常的心理状态,觉得她应该好好休息两天,便单方面决定给她放了两天假期,让她呆在家调整。 呆在家? 她的心理状态只会更糟吧! 提前一个小时被赶回家的白雨笙欲哭无泪,一想到回到周家就有可能碰见周泽楷,她就感觉双腿变得无比沉重,走向车站的脚步一慢再慢。 不想回去。 超不想回去。 脑海里像是放映幻灯片那样,不断闪现着她昨天夜里用黑巧克力把原本试图安慰自己的周泽楷逼到阳台角落、并且半撒娇半强迫地逼他苦着脸吃下整整两块的记忆,白雨笙在人行道上走着走着,停下脚步抱头蹲在了地上。 自己真是笨蛋……为什么要选择喝酒这种蠢办法来释放情绪呢! 这下不仅情绪没发泄出去,还惹了另一个麻烦……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托周泽楷的福,她现在脑壳里都被这件事情塞满了,完全没有空间留给失恋后的伤感沉淀。距离和认真交往的恋人分手才过了一夜,她竟已经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遥远感。 这就导致白雨笙对周泽楷的心情不仅仅是不敢面对那么简单了,而是无地自容。 某种程度上,她得感激他,无论是他发现自己喝酒过来阻止,还是他试图用巧克力来使自己开心,以及最后的结果…… 但她却干了那种事情,几乎是恩将仇报了,她甚至怀疑周泽楷现在看到她也会条件反射地躲开。 所谓的麻烦并不是指周泽楷,而是自己这种占据了全部心思的混乱又矛盾的心情。 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然后发现周围有好几个路人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她,不禁唰地一下脸红了。她立刻站起身来,一股晕眩涌上脑门,她稍稍踉跄了一下,稳住身体。 哎……现在连清醒状态的自己都不能在人前保持形象了吗? 她苦笑了一下,背着跳水训练用品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待着。 在这个弥漫着悠闲气息的空间里,她买了杯不加奶不加糖的美式咖啡,选了个偏僻的角落落座。 咖啡特有的香气可以在嗅觉上安抚情绪,而它的苦味则可以在味觉上刺激神经、令头脑变得清晰。当需要集中精神思考的时候,她常常会像这样找一家咖啡店坐下。 但这次的麻烦不是思考了就能解决的,她需要的只是……勇气。 白雨笙并不胆小,只是她的成长环境令她在“给人添麻烦”、“行为逾越”、“冒犯别人”这类事情上格外敏感,这是伴随着她一路成长起来的行为准则,一旦打破了,她就完全不知所措了。 她在咖啡店坐到了周家晚上开饭的时间,有些无奈地踏上了回去的路。 一路上她一直在整理自己的情绪,预想着要怎么若无其事地和周泽楷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吃过晚饭后又要怎么找机会跟他道歉…… 然而,当她看到给她开门的人时,前面那些心里建设“啪”地一下,像肥皂泡一样破掉了。 “泽……泽楷哥哥……”她双手的手指在身后打成了结,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利索了。 周泽楷和往常一样,好看的脸庞上表情稀少,看向她的双眼也是一如既往地清澈迷人。他开了门之后,还顺手把白雨笙的拖鞋从鞋架上拿了下来,弯腰放在她的脚边。 “谢谢……”白雨笙低头试图隐藏自己赫然烧起的脸庞,小声地咕哝着道谢。他这种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态度让她更无所适从了。 动作极不自然地换完鞋子后,她拿着东西僵硬地立在玄关,心情混乱地看着地板,周泽楷不知道为什么也站在原地不进去,两个人就像雕塑一样杵在门口。 “小楷,是雨笙回来了吗?”屋内突然传来周妈妈的声音,白雨笙下意识地抬头替不会大声说话的周泽楷应了一声。“是我!” 然后她看到一言不发的周泽楷正维持着手掌向上索取什么东西的姿势,微张着嘴唇欲言又止。 “怎、怎么啦?”她扬起有些僵硬的笑容,有些忐忑地问道。 周泽楷指了指她手上装着训练用品、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尼龙包,然后再度摊开手掌勾了勾。 哎?是想帮她拿包……吗? 白雨笙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抓紧了自己的包,“不用了,很轻的……”细若蚊声地说着,她低着头绕过周泽楷小跑进屋内,胸口砰砰直响。 急速的心跳和前一夜喝下一大口酒的时候很像,强烈得让她有些慌张。 直到她去楼上放完包下来吃饭,胸口的律动依旧平稳不下来。 “雨笙,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周妈妈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后,有些惊讶地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有……”余光瞥到周泽楷在身旁的座位上坐下,白雨笙的心又被吊起来几分,紧了紧。 “没有就好,今天记得早点休息哦。”周妈妈点点头,从厨房里端出冒着白气的香甜米饭来,一人一碗地放到两人面前。 白雨笙看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饭量,觉得头有点大——她现在可没心情吃那么多饭,满脑子都是把晚饭速战速决好快点躲回房间里的念头。 “阿姨,我刚才在外面吃过一点东西了。”她捧起着陶瓷的小碗说道。“今天不太吃得下这么多……” “那你分一半到小楷碗里吧,正好他的盛少了。” “哎……?!”白雨笙的手一滑差点没把饭碗敲碎。 她动作僵硬地侧头瞄了一眼表情毫无变化的周泽楷,“这怎么好意思……” “你这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周妈妈露出被逗笑的表情,“都一起住了这么久了,还那么客气呀?” 那么久……?才十几天而已啊…… 白雨笙欲哭无泪,内心乱糟糟的。 要她用筷子把饭移到周泽楷的碗里?这个举动就两人的关系而言好像亲密过头了。 但要是收回刚才那句说吃不下的话,周泽楷碗里的饭量又确实少了些,不够吃…… 为什么吃个饭也那么难啊……! 要不是面前有人,她直接就一头磕到桌子上哀叫出声了。 正轻咬着筷尖不知道该把这碗饭怎么办的时候,周泽楷用指尖把自己的碗推了过来。 不用说话,暗示很明显了。 白雨笙的背脊稍稍紧绷起来,她动作迟缓地侧端着自己的碗,把筷子掉了个头后,用尾端划了三分之一的米饭进周泽楷的碗里,整个过程一直没敢抬头看他,“这点够吗……” “嗯。” 周泽楷把碗拿回自己面前,今天的晚饭有他爱吃的甘栗糖醋排骨,他目不斜视地往碗里夹了一块排骨两颗栗子,吃完之后扒了半口米饭,然后又朝那道菜伸出筷子。 素来文静的吃相难得透露出些许孩子般的贪心。饭才吃了一半,盘子里的栗子就快被他挑光了。 “咳。”周妈妈轻咳一声,给抬眼看过来的周泽楷使了个眼色。 他夹着倒数第二颗栗子的筷子在半空顿了顿,然后移到了隔壁的碗里。 还附带了一句——“……好吃。” 心不在焉的白雨笙看着冷不丁从天而降的栗子,一口饭差点噎在喉咙里。 她只是想平平安安吃完这顿饭,然后上楼躲着继续重新进行心里建设。眼看碗里就剩最后一口饭了,怎么又突然…… 她真是怕了周泽楷了…… ——各种意义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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