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失眠？

夏恬回S市的第三天，丁宇放学回家竟然被小区门卫拦下，递给他一个纸箱。　　他从不网购，爸爸妈妈也一样，怎么会有快递？看了一眼快递单的信息，是从S市寄过来的，会是夏恬吗？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地拆开箱子，箱子里有一封粉红色的信，他想起那天的“情书”，不过夏恬绝对不可能是跟他表白，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丁宇：　　看到粉红色信封是不是很害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怕打电话说不清楚，只好写下来了。　　编号1，钙片。早晚各吃一片，一盒够吃一个月的，吃完继续拆下一盒。给你准备半年的量，要按时吃，我会不定期回来检查的！　　编号2，蓝莓护眼片。也是半年的量，要好好爱护眼睛。不要戴眼镜！　　编号3，核桃仁，随便吃。补脑！　　编号4，逛街时看到这件外套，应该没人比你穿上更好看。　　暂时就这些，这次走得急，本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不劝你体谅父母，毕竟换成我我也会很难过，但不要被这些事情所影响，也不要怀疑自己，你的存在会让其他人感到快乐，这就够了。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回去陪你的。　　......　　这是丁宇收到的最特别的一封信，也是最特别的礼物。　　在夏恬这里他可以暴露最失败无助的一面，她不会笑话，反而会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只不过，他更清楚的意识到，夏恬对他只是出于对弟弟的关心。　　他见过林研的包里会随身带着护眼片，还有一包包核桃仁，应该也是夏恬准备的吧。他不是要和林研比较什么，他只是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糟糕，一方面想要她的关心，一方面又怕她是把他当成弟弟关心。　　　　下午上学，他换上了夏恬送给他的外套，对着镜子照了好半天。这件外套有些单薄，四月份穿刚好合适。虽然天气预报说今天降温，但他还是穿上出门了。　　林研和他在校门口相遇，自从他生日以后他们还没说过话，原因是林研吃光了夏恬给他煮的长寿面。他知道是他小心眼了，毕竟夏恬还是林研请回来的，不然他哪见得着她？　　他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和解，林研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我也有件一模一样的。”　　“啊？”　　林研也难以置信，N市买不到，还是他求着爸爸去S市出差时买的，怎么会撞衫呢？　　丁宇心中了然，夏恬买了两件，那她信里说“没人比你穿上更好看”，是在骗他？　　他和林研是前后桌，眼看着林研从书包里掏出钙片，和他一模一样的钙片......　　丁宇拍拍林研的肩膀，“你也吃钙片啊？”　　林研气鼓鼓地嘟囔道：“是啊，应该在长个子，晚上睡觉腿会抽筋......”　　丁宇没再说话。　　他把外套脱掉了，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针织衫，一阵阵冷风从门缝挤进来，他头也不抬的刷题。　　　　S市。　　夏恬除了上课就是逛街，家里的衣服堆积如山，她只是太无聊了。　　赵允烨拉着她进到一家运动品牌店，“夏恬，前天你让我试的那件衣服是给林研的？”　　夏恬坐在沙发上吸奶茶，漫不经心道：“不是，是给林研小伙伴的。”　　赵允烨举起一双篮球鞋冲她示意，夏恬点点头。　　他坐下来试鞋，又问：“就你说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夏恬轻嗯一声。　　他嗤笑道：“你和他什么关系？又送衣服又回家陪他过生日......”　　夏恬抬脚踢他，满不在乎地说：“你想哪去了？”　　鞋刚穿进去一半，赵允烨惊呼：“夏恬，我抽筋了……”　　夏恬笑了起来，“你都多大了还抽筋？”　　赵允烨低声说：“不是腿，是脚......”　　夏恬蹲在他身边，见怪不怪地指挥道：“你把鞋脱掉，揉两下就好了。”　　赵允烨抬起脚，“你快帮我。”　　夏恬面露难色，“不行，你自己来。”　　“你怎么这样？”　　夏恬坐在他旁边，一本正经地说：“这要是在古代，我碰了你就要娶你，不然会浸猪笼的……”　　赵允烨：“......”　　他们从商场出来，天色突然暗下来，狂风大作，夏恬赶紧捂住了裙子，这天怎么说变就变？　　　　N市。　　丁宇和林研正打球，突然下起了暴雨，一路狂奔到教室，却看到同桌身上披着他的外套，身边围满了女生。　　“你说，丁宇是不是特地把外套留给我的？”　　“哎呀，给我穿一下。”　　“我也要我也要......”　　丁宇杀气腾腾走过来，丝毫不留情面，直接从同桌手里抢过外套，叠好装进书包里。　　周围的女生都散去了，他同桌表情讪讪，嘀咕道：“穿一下又穿不坏。”　　林研知道，这下完了……　　果不其然，班主任一进教室，丁宇举手示意，“老师，我要换座位。”　　全班一片哗然……　　班主任自然是偏向他的，走下来问：“为什么？”　　“影响我学习。”　　班主任抬眼瞟了一下他同桌，当即明白了。　　最后他被换到和林研坐在一起.....　　而他的前同桌，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回来之后哭得梨花带雨，收拾东西坐到最后一排去了。　　临走前，她踢了一脚丁宇的椅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会告状，谁喜欢你真是瞎了狗眼……”　　此话一出，班里的一半女生都不乐意了。　　丁宇像被戳中了痛点，那夏恬呢？会不会也很讨厌这样的他？　　他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重的抬不起头，晚自习实在坚持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林研在课桌下面和杨霖发短信，约她晚自习放学小花园见。　　又照例骚扰夏恬，告诉她他和丁宇现在是同桌，夏恬回复：“恭喜恭喜。”　　林研：“你猜丁宇在干嘛？”　　夏恬：“学习。”　　林研：“睡觉。”　　夏恬：“哦，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林研：“......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夏恬：“明天。”　　　　林研兴奋地撞撞丁宇，趴在他耳边说：“我姐明天回来。”　　丁宇猛地抬起头，“真的吗？”　　林研偷偷把手机递给他，他看了一眼短信，确认无误后还给林研。　　林研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说：“你发烧了？”　　丁宇揉揉太阳穴，“嗯。”　　夏恬怀疑两人的关系不是没有原因的，比如现在，林研和杨霖说今晚约会取消，陪着丁宇回家了……　　回家路上，冷风阵阵，林研裹紧外套，连打了三个喷嚏。　　丁宇虽然烧迷糊了，但还记着一件事。　　他问：“你姐给你买的外套你怎么没穿？”　　林研：“什么外套？她给我买外套了？”　　丁宇指着他身上这件，“和我一模一样这件，不是夏恬给你买的吗？”　　林研把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笑道：“我爸给我买的。”　　丁宇不经意弯弯唇，原来夏恬只给他买了。　　林研不放心地问：“你要不要去医院？让我妈陪你去。”　　丁宇摇摇头，“不去了，我想睡觉。”　　林研只好从家里拿出一盒退烧药一盒感冒药给他，丁宇鼻头发酸，他在想，如果他告诉林研他喜欢夏恬，他们还能做朋友吗？　　回到家，不出意外，还是没人。之前妈妈还会每天回来住，最近忙起来也不回家了，但冰箱总是满的。他很矛盾，也一度质疑父母到底爱不爱他。　　他正在烧水，接到了夏恬的电话。　　电话那头一如既往地清脆，“到家了吗？”　　丁宇低嗯一声，“东西收到了，谢谢。”　　夏恬又问：“我听林研说你发烧了，家里有人吗？”　　丁宇眼圈发热，哽咽地说不出话。　　夏恬轻叹：“那怎么办呢？我明天才能回去，而且拿完东西晚上就要直接飞日本了……”　　丁宇压回眼泪，“没事，我吃药就好了，你好好玩。”　　夏恬听起来比他更着急，叮嘱道：“没退烧的话去楼下找小姨，让她带你去医院。”　　丁宇头脑一热，问：“夏恬，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我是林研的朋友？”　　夏恬沉默了一会儿，说：“一开始是，后来就不是了。”　　丁宇轻笑一声，“那就好，我没把你当成姐姐，你也不能把我当成弟弟。”　　夏恬无暇考虑他这句话，只是继续叮嘱：“明天还不舒服的就请个假，我早上来看你。”　　丁宇一听她要来，病好了一半。　　他咳嗽两声，有气无力地说：“好，我想吃那天你煮的面。”　　夏恬笑了，“那么难吃你也吃得下啊？”　　丁宇撒娇道：“那天都被林研吃光了，我就吃了一口。”　　夏恬：“好，那你现在先把退烧药吃掉，穿厚一点，上床睡觉。”　　丁宇抿着嘴笑，“水烫，怎么吃药？”　　夏恬长嗯一声，“加几个冰块。”　　丁宇打开冰箱，挖出一碗冰块，一个个放进水杯里，“夏恬，你还挺聪明的。”　　她不乐意了，“什么意思？我以前不聪明吗？”　　丁宇吞下药片，灌了一大杯水，解释道：“以前觉得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　　夏恬对于这个解释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吃完药就睡觉吧。”　　丁宇不舍得先挂电话，他衣服没脱直接躺在床上，“夏恬，明天见，你要来看我啊，我真的很不舒服。”　　夏恬应下，“知道了，你快睡一觉，晚上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或者，给我打电话也是可以的。”　　丁宇睡意朦胧，咕哝道：“好，你也早点睡觉。”　　　　S市。　　夏恬挂断电话，一旁的赵允烨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一样。　　“夏恬，你不能这样，他这个年龄很容易依赖你，你还能每天往家跑不成？”　　夏恬晃着酒杯，抿了一口，“早上要辛苦你早点出发咯，我和张姨说好了，你去我家拿护照。”　　赵允烨拧着眉，“那你呢？”　　夏恬一撇嘴，“我去看看他，中午你就在我家吃饭吧，我们晚上直接走。”　　赵允烨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夏恬冲他做了个鬼脸，伸着懒腰回房间睡觉了。　　　　夏恬躺在床上，思考她和丁宇的关系什么时候变亲近的，以前他话很少，总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　　直到有次夏恬冲他发脾气，那次之后，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都会和夏恬说，就连路边碰见一只小猫也会和她分享。　　她没回家的半年里，丁宇隔一天打一个电话，通常说个两分钟他就会自觉地挂电话。　　夏恬问过何医生，为什么她发脾气之后他反而和她亲近了。何医生反问她，“你会对着不亲近的人发脾气吗？”　　她明白了，原来是她之前表现得太客气，就连找不到他时也没有冲他发火，难怪。　　至于她为什么会关心丁宇，她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人对于美好的事物都情不自禁的想呵护？　　　　丁宇这一夜并不好熬，身体滚烫，口干舌燥，水杯里一滴水都没。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凌晨三点。　　挣扎起来，坐在床边，掏出体温计一看：39度。　　这个时间他是不可能去打扰林研的，更别说远在S市的夏恬。　　窗外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犹豫许久，他还是决定自己去医院。　　他裹上一件厚重的外套，书包里装上水杯和面包，踩着一双拖鞋就出门了。　　他撑着伞站在小区门口拦车，冻得他浑身发抖，双脚在冰冷的雨水里泡着，快要没有知觉。他在想，如果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晕倒之后再醒来就是在医院，那该多好。　　他又想到夏恬，她说明天早上会来看他的，他要早点打完点滴回家等她。可是一想到她就觉得胸口闷闷的，什么都能忍又什么都忍不了。如果她在就好了，她虽然不会照顾人，但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丁宇到了医院，像以前一样，一个人去挂急诊，他很熟悉医院的构造，每次生病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找到一个空位置坐下，等着值夜班的护士姐姐来扎针，他低头看自己脚上脏兮兮的，裤脚上湿答答的，这个样子狼狈极了，一定不能被夏恬看到。　　护士姐姐并不熟练地操作着，和他搭话：“你爸妈呢？”　　“不在家。”　　小护士看上去很没经验的样子，果然，一个手抖扎歪了。　　反反复复，总算扎上了。　　他抱着书包，歪在椅子上渐渐睡去。　　嗓子干痒难受，他干咳几声，试图一个人举着输液瓶去接水，还是没办法做到。　　他又坐下来，看了一眼时间，惊喜地发现夏恬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退烧了吗？看到短信给我打电话哦，我失眠了，不用担心打扰我。”　　他犹豫再三，拨通了夏恬的电话。　　夏恬的声音很清醒，还好，没有吵到她。　　“退烧了吗？”　　医院静悄悄的，丁宇撒谎道：“退烧了，不过你还是要来看我的。”　　夏恬笑：“好。”　　丁宇问：“你为什么失眠啊？”　　他听到夏恬翻了身，“打雷了，我害怕。”　　丁宇心头一紧，“别怕，你戴上耳机。”　　夏恬叹了口气，“没用，现在雨也停了，我还是睡不着。”　　丁宇刚准备安慰，护士姐姐走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小弟弟这瓶挂完你怎么不喊我呢……”　　夏恬猜测：“你在医院？一个人？”　　丁宇轻嗯一声。　　夏恬也不知道怎么了，眼泪直往下掉，她甚至有股冲动给丁宇爸妈打电话问他们到底有多忙，生日不过也就算了，生病还要他一个人去医院。　　丁宇听到她声音不对，安抚道：“夏恬，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别生气。”　　夏恬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洗手间洗漱，打开扩音器，“你在医院等我，别乱跑。”　　丁宇听到哗哗水声，他又想到外面在下雨，“你别过来了，现在才凌晨四点多，没有车。”　　夏恬很快洗完脸，说：“朋友送我回去，你别乱跑，告诉我哪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