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欸，妈，什么事？”　　　　看着眼前这个婆婆顶着一张前世陷害她的闺蜜林如的脸，而自己却还要唤她一声妈，白曦顿时更不是滋味了，但她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你既然嫁到了梁家，那就是梁家的人了，你之前在生产队工作算的是娘家的人口，现在你是梁家的媳妇，以后就算梁家的吧。”　　　　白曦在心底哼了一声，这么快就惦记着她的工分了，也不看看给她吃的都是什么，辛辛苦苦赚来的工分，难道还不够一个人吃饱顿饭？可到了梁家手里，就真的吃不饱了。　　　　虽然林如说的是合理的，嫁人了自然要随着婆家，但她却并不打算把自己赚的工分交出去。她是嫁给梁誉而不是林如。只是她不清楚这个家的规则，林如的几个儿子和媳妇们赚的工分最后分的粮食和分红都是怎么处理的，是留在自个的小家庭，还是拿出一部分补贴大家庭，这个她有待咨询咨询。　　　　“好。”口头上先随便应付一下林如。　　　　年前剩下的几个工日，白曦索性都不去上工了，这一年自己挣的工分，年底的分粮以及分红，自己要一部分过来，留一部分给娘家。　　　　不去上工也有不去上工的烦恼，往日里都是林如和孩子尚未断奶的老三和老四媳妇在家里看孩子，打理家务等事情，林如一听说她不去上工了，就把这些活儿全都推到了她身上。一个上午，白曦洗衣挑水捡柴喂鸡喂养，本来就腰酸背痛的，最后累得她的腰杆都直不起来了。　　　　白曦喂完鸡回来，林如和老三媳妇郑秋和老四媳妇大秀正蹲在门口边哄孩子边悠闲的磕着瓜子，林如见白曦回来，颐指气使的又命令道：“去把饭给做了。”　　　　“妈，我有些不舒服，你让三嫂四嫂去弄吧。”敢情她嫁过来是为了伺候她们的吗？　　郑秋和大秀互看了一眼，虽然她们也觉得婆婆有意针对老五媳妇，但也正因此她们才落了闲，往日都是她们在干这些活，但婆婆这个人她们是了解的，她们每一个媳妇嫁过来时不都要经历一番婆婆的“锻炼”？说白了婆婆是在向刚进门的媳妇宣示主权，证明这个家当家作主的人是她。　　　　梁家的媳妇都是一个个这么挺过来的，背地里是会抱怨几句，但明面上都是不吭声的，因为婆婆这个人不仅无理还极其讨厌晚辈忤逆她。　　　　所以，老五媳妇这是往火坑里跳啊。　　　　“不舒服？全身上下好端端的一个人没看出来哪里不舒服啊？才干这点活就受不住了？都说白家的大女儿勤劳能干，怎么嫁了人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林如横眉竖眼的，那表情凶恶的就跟要吃人似的。　　　　能干并不代表一味傻干和任人任意使唤啊。　　　　“这一定是谣言，白曦再能干也没有妈和几个姐姐能干。白曦还没嫁来之前倒是经常听说，梁家的几个儿媳妇个个贤惠能干，婆婆更是把媳妇当亲闺女一样疼着呢，这样的婆婆整个向阳村都寻不出一个来。”　　　　这个谣言当然是白曦乱扯的，外人评论梁家，大多是说林如尖酸刻薄，还虐待私生子，媳妇都忍气吞声的。　　　　所以，郑秋和大秀一听白曦这话，基本上是不相信的，而林如则是半信半疑，正常人都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好话。　　　　见林如脸色没方才那么难看了，白曦赶紧抓住机会：“妈，我是真的不舒服，两位好姐姐，体谅体谅一下妹妹，中午的饭就交给你们了，听说几位姐姐的厨艺很不错呢。”　　　　郑秋和大秀则不敢直接答应白曦，则是偷偷瞄了林如一眼。　　　　“下不为例。”　　　　听到林如类似大发慈悲的语气，白曦松了口气，回到屋里，直接倒在了炕上。　　　　中午梁誉一下工就进屋找媳妇的身影，见她躺在床上睡的呼呼的，不过当他关门时不小心弄出了声响，白曦就惊醒了过来。　　　　“你回来了？”白曦不想自己竟然睡的那么死，连他回来了都不知道，于是便要起身。　　　　“很累吗？再睡会？”梁誉坐到她旁边，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使她的屁股再次坐到了床上。　　　　“不睡了。”她摇了摇头，在这个家无聊透顶，又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就盼着他回来的时光，他既然回来，她怎么还能睡得着呢。　　　　“在家怎么样？”梁誉在田里干活时就惦记着家里的情况，他清楚自己那个后妈还有几个嫂子的为人作风，就怕为人谦让的媳妇受了委屈只会憋在心里。　　　　“挺好的。”她笑了笑，有些东西她自己解决就行了，就不用让他操心了。　　　　虽然她不说，但梁誉也能猜到就算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眼中点缀着似水柔情望着贴心的媳妇，感谢她为自己着想。　　　　他随手拽过来斜挎军绿色布包，这是他背去上工的包，平时会放瓶保温瓶喝水，还有一些擦汗的毛巾和手套之类的生活用品，但今日看着明显比他日鼓了很多。　　　　他打开包，从里面掏出几袋东西，白曦一瞧，都是一些吃的，分别有豆饼，麦芽糖等。　　　　“这是从供销店给你买的一些零食和点心，你平时饿了就拿出来吃。”　　　　说着打开一块麦芽糖塞进她嘴里。　　白曦嚼着糖，那甜味甜进了心坎里，他真是个细心的男人，估计早上见她食不知味，筷子都没动几下，怕她饿着才给她买的。　　　　像这些零食点心，平日里很多人是不舍得吃的，但对他而言，只要把自家媳妇养的白白胖胖，怎么都舍得。　　　　几天后，生产队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公社内开始按人头和工分分发粮食还有一些分红，各家各户开始去领取。　　　　向阳村每年大旱，收成并不怎么好，每年都欠国家的粮食，越欠越多，还要跟国家借粮食分发给村民。　　　　除去白曦，梁家人口一共有15人，挣工分的劳动力有8人。这一户按人头和工分分下来的粮食相对来说不少，可要吃上一年还是需要省吃俭用。　　　　生产队里分了几块肉和在鱼塘里打捞上来的鱼，家家户户分别分了一条。　　　　一大早林如和梁狗祥拉着牛车去公社后拉着一车的粮食回来。其他人见了赶紧去帮忙搬粮食进屋。　　　　当一切都弄好了之后，接下来就是给赚工分的几个劳动力分红了，公社里按每户的总工分给予分红，然后家里再把拿到的工分分给那八个劳动力，当然每人拿出同样的数目出来贴补家用。　　　　分钱的时候自然是最美的时光，林如作为这个家管家的，手里拿着钱便端起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几乎给每个人发的数目都是合理的，按照每个人的工分多少所得的钱，然后再减去贴补家用的。　　　　可到了梁誉这里，梁誉的工分是最多的，然而最终到他手里的钱却是最少的。　　　　以往林如这么做，梁誉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一个单身汉需要用钱的也不多，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他是应该多尽一份力，但如今却不一样了，如今他已经娶了媳妇也有了家庭，他得以自己的家为主。　　　　“妈，是不是发错了，为什么我的还是这么少？”梁誉当然知道林如肯定不是发错了，她只是习惯了苛刻他，以往他总是念在她是长辈的份上，再者因为自己的母亲的确是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所以他能忍就忍。　　　　白曦的眼睛也是雪亮的，看到梁誉手里的钱那么薄，又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如没想到往年都不计较这些的私生子这次竟然开始计较了。　　　　“为什么？因为我替你那个贱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理应付出的比别人多。”　　　　林如一开口便是这么的尖锐刺耳的语言。白曦连忙伸手去握住梁誉的手，因为她看到他一向温和的脸变得冷漠下来，他紧抿着唇，眉头紧锁，仿佛在酝酿一股即将爆发的情绪。　　　　确实林如说的话白曦都觉得难听，更何况梁誉了。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都不敢吭声。　　每当这种情况梁狗祥就装作聋哑人，因为只要提起关于梁誉他妈的事，林如就跟炸毛了似的发起疯来，但凡梁狗祥替对方说一句话，林如便会更加疯狂，所以他干脆闭嘴。　　　　但这一次梁誉是受不了了，今日倘若他在林如面前妥了协，他会瞧不起自己。　　　　“林阿姨，之前我叫你一声妈，是因为我尊敬你，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侮辱我妈。”　　　　梁誉那句“林阿姨”一开口，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林如更是难以置信，惊呆的一双眼撑大。　　　　梁誉没让她开口，继续说道：“还有，我纠正一点，这些年并不是你在养我，我住的条件是我的亲生父亲给予我的，从我搬进这个家的那一年开始，就下地挣工分，就凭我挣到的工分，每年分到的粮食和分红理应够我生活，可我在这里没吃过一顿饱的，钱也没一次拿到合理的数目，如果我现在开始追究，你必须立马把这些年克扣我的粮食和分红奉还给我。”　　　　林如气得指着梁誉的手指在颤抖：“你你你！好你个贱人生的孩子，你竟然敢顶撞我！你你……”　　　　梁狗祥赶紧拍媳妇的背帮忙顺气，他是没想到向来忍气吞声的儿子会突然叛逆起来，平时闷不吭声的人发起火来还挺可怕，这个时候他若不救场，场面会更难堪：“人家老五说的也没错，今时不同往日了，老五也娶了媳妇也有自己的小家庭了，哪能跟以往一样分呢。”　　　　说着从林如手里的钱又抽出几张来送到梁誉面前：“老五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你妈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你有了媳妇这事。”　　　　到底有没有忘，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梁誉并非得寸进尺的人，钱既然已经到手了，就不再不依不饶的。　　　　“好你个梁狗祥！好你个梁誉！”　　　　林如气得胸口不定。几个儿子见状，连忙过去安慰：“妈，别把身体给气坏了。”　　　　见这地方越来越混乱，白曦连忙将梁誉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