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便虎着脸道：“我这个当小姐的，就连去哪儿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青渠有些吓到了，也不敢再说话，连忙上前打开珍珠串帘。倾城与她一路往小厨房走。远远的就听见墨香的声音：“你欺负人！墨染姐姐明明跟你一样的，凭什么让她伺候你。” 点香穿着一件杏黄色的长袄，耳朵上戴着一对珍珠耳坠，正坐在小厨房的门槛子上嗑瓜子。在她身后跪着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衣服的女子，正乖巧的给点香揉着肩膀。 听见墨香的话，点香连眼皮都没抬，呸的一口将瓜子皮吐在墨香的脚上，面上一片淡然的道：“我就欺负她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甭以为你现在贴身伺候小姐就高人一等了，去问问这院里的下人，哪个不知道我点香才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等哪日我回去了，你就还得回这又脏又乱的地方来当杂使。” 墨香气的跳脚，指着点香的鼻子骂：“那是以前。现在小姐已经不宠你了，现在每日在小姐身边伺候的都是青渠姐姐。你瞧着吧，过不了几日，青渠姐姐就能替代了你的位置。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威风。” 墨香这话一出口，点香还没等怎么样呢，青渠倒吓得脸色发白。伸手扯住倾城的袖子：“小、小姐……” 倾城站着没动，她倒要亲眼瞧瞧，这个点香能跋扈到哪种地步。 那厢点香做梦都想不到小姐能到厨房来，她被墨香气的不轻，扬手将一瓷叠的瓜子洒在了院子里的土地上。 墨香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后退几步，有些惊惧的看着点香：“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点香冷笑，“小姐宠谁我管不着，但是你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我却还是能治得了你。今儿个你用嘴将那地上的瓜子给我一个个的都捡起来，咱们俩就此相安无事。若你给我少捡一粒瓜子，我保证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墨香一下子就被点香的狠劲的给吓住了，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就哭出来。点香被哭的烦躁，顺手从头上取下一根银簪子，对着墨香就刺了过去。墨染见状立刻飞奔出来，一把就将墨香护在怀里。那尖利的簪子瞬间扎在她的脖子上，鲜血立刻就涌了出来。 墨染身体痛苦的抖动了一下，而后用力将点香推开。墨香看见血，吓得话都快不会说了，抓着墨染的胳膊一个劲的抖：“墨染姐姐……你怎么样？” 墨染用手捂着伤口，神色痛苦。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没事，你快回去伺候小姐，以后没事不要再到厨房里来了。” “我去告诉小姐，她欺负你。”墨香说着就要跑，点香却是手快，一把就将她拉了回来。 “你敢去告诉小姐，我就打的你娘都不认识。”点香说着便扬起手。墨香挣扎中看见了树后面站着的倾城，宛如看见了救命稻草，挥着双手大叫：“小姐、小姐，快救救墨染姐姐。” 点香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墨香身上，听见她叫小姐，便觉得有些好笑：“你甭在这吓唬人，小姐向来喜欢干净，哪会来这种地方……” 说完一抬头，便看见了穿着一身水粉的倾城。点香一瞬间有些错愕，连忙将墨香松开，双手垂在腰侧，态度恭敬的唤了一声：“小姐。” 她在倾城面前向来都是这般的恭敬，是以，倾城一直都对她极好。她知她跋扈，却想不到居然能跋扈到这种地步。府里的下人她这个当小姐的都没舍得下死手打过，点香却动辄就用簪子扎人放血。 这样的下人，摆的谱比主子都大，又如何能要得！ 墨香看见倾城宛如看见了救星，拉着倾城的衣摆告状：“小姐，点香欺负人。小厨房的活她从来都不做，晚上还得要墨染姐姐给她做宵夜吃。我刚才说了她几句，她就要拿簪子扎死我。” “小姐您别听小孩子瞎说，我刚才那是跟墨染耍着玩呢，不小心用簪子刺到了她的脖子上。”点香狡辩道。 青渠连忙去厨房里搬了把还算干净的椅子，用手帕擦了擦上面的尘土，扶着倾城坐在椅子上。倾城面色冷冷的，并未去看点香，而是对着墨染问：“是这样的么？” “回小姐，点香姑娘说的是。”墨染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她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止了血，却肿成了一片。倾城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发现她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上恍惚也有几片青紫的伤痕。 墨染身材比一般的丫鬟粗壮，脸上生下来就有一块紫色的胎记，因着相貌丑陋，所以一直在倾城的小厨房里当杂使。若不是前世的倾城落魄到跟她同住一屋，或许这样的下人平日瞧都不会瞧一眼。 可是偏偏却命运捉弄人。一个落魄的主子，一个比奴婢更低贱的奴婢，就那样被迫住到了一起。墨染虽相貌丑陋，但心性却很好。在整个府里都人人瞧不起倾城的时候，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拿她当个小姐对待。平日里的吃食用度，都先紧着倾城来。 直至倾城嫁到定北侯府的时候，还打算将她带上。叶文清嫌她相貌不好，最终也没同意。 后来倾城便失去了她的消息。 如今也算是故人重逢，倾城是个身份尊贵的小姐，墨染还是那个受尽欺负的下人。倾城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挽起袖子来，让我瞧瞧你的伤。” 墨染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声音卑微的道：“奴婢身上脏，恐污了小姐的眼。” “既然小姐让你挽袖子，那你就挽便是。咱们小姐对下人和善着呢，不会嫌弃你的。”青渠提醒道。 墨染犹豫了一下，这才将袖子挽到手肘处。细细密密的伤口没有衣服的遮挡，全部都露了出来。青渠有些不忍瞧，别过了脸。 “这伤是怎么会事？”倾城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墨染犹豫了一下，道：“是……是奴婢不小心伤的……” “那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拿着菜刀往胳膊上砍。”倾城冷笑道。 墨香见墨染不肯将点香招出来，急的直跺脚，忍不住上前对倾城道：“小姐，墨染姐姐撒谎。她身上的伤都是点香给弄的。她什么事都让墨染姐姐做，姐姐稍不听话，就动手打人。” 看到小姐这么关心墨染，点香心里本来就有些犯嘀咕。如今被墨香结结实实的告了状，也不敢再强词夺理，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小姐，奴婢都是不小心的。墨染她笨手笨脚的，什么事都做不好。奴婢就是一着急，才无意中伤到了她。” 倾城仍旧不理会点香，看着墨染问道：“她说的可是？” 墨染声音平静的道：“是。” 倾城便不再说话，挥挥手示意，青渠连忙跑出去叫了个大夫。墨香进小厨房端了点点心和酸梅汤出来，倾城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品着酸梅。 大夫来得快，匆匆将墨染脖子上的伤涂了药。因着墨染是个粗使的丫头，那大夫也没太上心。倾城见状便吩咐道：“胳膊上的伤也都一并治了，不能留疤。她还很年轻，以后是要嫁人的。” 那大夫虽心里仍有疑惑，但却不敢再应付了事。仔仔细细的给墨染诊了脉，将发脓溃烂的伤口剔除掉，而后才给包上。 临走前，那大夫又给墨染开了一副调养身体的汤药。倾城这才满意，令青渠给大夫付了双倍的诊金，并着一坛好酒。 那大夫简直逢了意外之喜，乐的颠儿颠儿的离开了。 点香一直在地上跪着，她没想到今日小姐能这般的为墨染出头，恨得眼睛都快红了。 倾城理都没理点香，而是看着墨染问：“感觉怎么样？” 墨染有些摸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只得有些呆板的点点头。青渠见状便有些着急，连忙提醒道：“这是小姐对你的好，一般下人想得也得不到呢，还不快谢谢小姐呀。” 墨染这才跪在地上磕了头。 倾城问墨染：“你可知道当我房里的丫头，素日都会有哪般的待遇？” 墨染摇摇头道：“奴婢不知。” 倾城道：“既然不知，那就让青渠说给你听。” 青渠连忙道：“小姐房里的一等丫鬟，月银三两，除了平时小姐的赏赐外，年终会发给金钗一只，金镯子一只。每年春秋各做三套衣服，布料也是从小姐的库房里选。” 倾城指着点香道：“她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料子用的是最好的蜀锦。是小姐我做衣服剩下的料子，赏给了她的。” 点香跪在地上身体颤抖：“小姐……” 青渠继续道：“小姐房里的二等丫鬟，月银二两。每年会发给银首饰一套，银镯子一对。春秋衣服各两套，料子从小姐的库房里选。”青渠指着自己身上的葱绿袄裙道：“我身上这件，也是小姐做衣服剩下的料子。你若是常在府里走动便可知道，整个府里除了夫人那，就属咱们院的丫头穿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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