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ole和田雨的世纪大战,以田雨单方面、大范围胜出而告终。 田雨沾沾自喜,却突然发现时间已是学期末了。 一股巨大的失败情绪猛然让她陷入万分怅然之中,她信誓旦旦,却没想到用了这么长时间才达到一个勉强让她满意的目的。 Nicole终于能按照课程表进教室听课了,嘉仁国际学校那对著名的组合就此解散。 那天陈思佳在田雨面前酸溜溜地表示了一番自己的遗憾之情后,被田雨抓了壮丁,替她送走读生坐班车。 还没过一会儿,陈思佳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追了过来,田雨含着一口饭道,“不可能,他明明打电话说来不了的!” 田雨气愤地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走出教工餐厅,在一腔怒气、嘴角还沾着菜汤的情况下再一次见到自己的老对手——Nicole那个讨人厌的Dad。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居然没有戴口罩,衣着也相当正常。 一向诟病对方穿着的田雨,面对自己容妆不整对方衣冠笔挺时神色淡然地说了句:你好陈先生。 对方非常客气地和她握手之后,谦逊而礼貌地向她提出希望Nicole能在最后一个礼拜住在学校的请求,田雨慨然应允。 对方颇为吃惊地看着田雨。 田雨笑答:“您有工作可以尽管去忙,如果一周后没有时间来接,还可以继续让Nicole住在学校。”看对方质疑,她解释,“寒假之后就是冬令营,如果您时间不方便我可以帮Nicole报名,费用是1500美元。” 对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Nicole,田雨经常语出惊人,他并不意外,当他看到女儿同样平静的眼神时,镇静到说不出话来,不知道面前这个常常夸夸其谈的女老师又使了什么花招。 明明自己每次都很反感她的义正辞严,却无奈每次都接受了她的建议,而事实证明,她预想的目的的确都达到了,她估计的情况也都的确出现了。 于是,他渐渐从一种拒绝、忍耐,慢慢耐着性子接受了这位性情古怪的老师——主要是她的意见。 从学校接回女儿那天,他问Nicole,为什么同意住在学校,接受学校的冬令营,而且这么长时间没有接到老师的“沟通”电话。 女儿淡淡看他一眼,非常平静地答,“我输给她了。” 他怔了一瞬,猛然失笑。 这个老师常常兵行奇着,却能屡见奇效。 往往,她几句话就能让他火冒三丈,他不善言辞,甚至略略有些口拙,对方却辞色锋利,又总是滔滔不绝,每每都要“教育”他一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他已经清楚她的套路了,她所有的“教育”都是从一句义正言辞的“陈先生”开始。 他的工作性质不确定,对应每个星期五下午能否准时去接Nicole这件事,总是无法给她一个准确的信息。 她板着脸,“陈先生,你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接送时间,不能再临时更改了,值班老师多次提出意见,你突然改时间严重影响了她们的工作。” 于是,他只好勉强给她凑出一份时间表。 他有时不能及时接她的电话,她当时不会说什么,周末或月底她会拿出她的小本子一条一条跟他“算账”。 “陈先生,由于你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没有接听电话,关于Nicole的校服调换问题我是这样处理的,另外10月18日,是艾瑞克先生代替你接的电话,Nicole的兴趣班已经确定,你提出的转报科技班无法实现,具体原因我当时已经告知过艾瑞克先生,请你和他沟通核对一下,还有……” 他不得不严肃、庄重地把她的来电铃声设置成一种特殊声调,每响必接,接不到的也一定要郑重其事地回过去。 很长一段时间,周围的人都以为这个神秘铃声的主人就是他的绯闻女友,看到他恭敬地对答纷纷表示吃惊。 他竭尽所能地恭敬,然而,她还是能找到他的“小辫子”。 他习惯出行配备墨镜、口罩。 她说:“陈先生,请你摘掉墨镜、口罩,我必须确认将Nicole亲手交给她的监护人,如果有一个和你身形相似的人戴着墨镜和口罩,我无法精确辨认。” 他只好摘掉口罩。 经纪人强烈反对,如果现场引起混乱谁来负责?如果被记者发现他有个孩子谁来负责?这将关系到他的整个职业生涯。 而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情绪激动的经纪人一眼,道:“你可以在学校备一份案,替他来接。” 经纪人表示赞同,他却反对,他答应Nicole只要在A市都来接她。 她又说,“摘掉墨镜口罩,不穿奇装异服,换辆不招摇的车,你俩不要同时出现,就没人会注意到你,如果不放心就戴个帽子,还有……不用化妆做造型。” 只要在A市,他就亲自去接Nicole——按照她说的方法。 一个学期过去了,从未被拍到。 Nicole只答应去学校,却不答应去上课,起初他站在女儿的角度维护,只要她肯进学校大门就ok。她坚决反对,三番五次给他打电话陈述这样做的后果,他不堪其扰终于答应她施行她的“计划”,“计划”施行后,他比较关心她是否使用非常手段,多次询问Nicole,都得到否定回答。 几次之后,Nicole竟对他表达出强烈不满,每每对她出言维护。 他纳罕,问Nicole她究竟使出什么手段。 Nicole回答:“田老师是我朋友。” 他哑然失笑,不敢相信。 如今,听到女儿淡然一句“我输给她了”,这种轻松自如的语气,让他相信两个人的确是好朋友。 Nicole提起田老师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次他给Nicole讲田亩制度,Nicole却指着那个字故意打岔,“田老师就是这个田。” Nicole不再抗拒去学校,甚至越来越喜欢在学校的日子,她会给他讲教室的走廊里贴着什么画,她画的那幅在第几排的第几张。她会把剪纸作业带回家给她看,给他讲她的第一朋友、第二朋友、第三朋友都叫什么名字。 还会在他看《家校手册》上长篇累牍的批评和建议文字时,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字,歪着头说:“田老师写的字真好看!” 女儿的这些变化,让他欣慰又心酸,他终于不用因为女儿的上学问题再换到另一个城市了。 刚回中国时,他选择定居在s省,那里曾是他父亲的祖籍,但s省没有找到理想的寄宿学校,于是他带着Nicole搬到离s省相对较近的H市。H市是整个南方经济最为繁华的一座国际化都市,然而他依旧无法为女儿找到一所合适的寄宿学校。 H市的寄宿学校倒是很多,其中几所他十分首肯,可Nicole不愿意,在和每一任老师争执的过程中,有的是学校拒绝了Nicole,有的是Nicole拒绝了学校。他带着Nicole走遍了H市的所有学校,直到他们没有任何一所学校可以再选择。他只好带着Nicole离开H市,来到A市。 Nicole进入嘉仁国际学校的时间,一年级上半学期已经过去将近一半,这对可怜的父女一直处在一波又一波的选学大战中,Nicole一次次挑战他底线的过程终于激怒了他,在一次咬伤一名老师后,他严重警告Nicole如果再这样就带她会美国。 Nicole不愿意回美国,老实了许多。在那种情况下她到了田雨的班级,他开始接受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师一次又一次的教训。 他提出给Nicole调班,这是唯一一次由他提出的调班。 一个笑眯眯的中年妇女,再三向他阐述她带Nicole如何辛苦,总是委婉地向他打听美国某保健品的使用效果。他在经纪人的建议下买了全套的产品送给她,却得知她把Nicole锁到黑屋子里,不准小朋友和她玩,让Nicole用沾了消毒水的抹布做卫生,Nicole的手指被灼伤一层一层掉皮。经纪人看他抱着女儿眼里泛着泪花的样子说:“Arthur,给Nicole换学校吧。” 在他怀里撒娇的Nicole却突然挣出头来,大声道:“我要去田老师的班级。” Nicole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他不愿意再面对那个老师,可Nicole答应如果去田老师的班就听话。 女儿的条件太诱人,他没有犹豫答应了。 去学校的路上,他感到十分为难,按照以往的经验,那位老师必定要长篇大论教育他一番,直到他点头称是,心悦诚服,然后才洋洋得意得接受Nicole。 然而他再次面对那位老师的时候,她却没有咄咄逼人,而是十分平静得接受了Nicole。 他很吃惊,后来艾瑞克给他解释了这所学校的规章制度,他才明白这位老师并不是不想拒绝,而是拒绝不了。 Nicole回去这件事,他一直心存歉意,毕竟是自己利用“规则”迫使她不得不接受Nicole。所以之后她多次打电话坚持说服他同意自己的主张,他只好在被迫半推半就之下同意她的计划。 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位老师的主张非常正确,她改变了Nicole,也彻底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而且,在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向他索要过任何签名、合影,甚至主动送她的演唱会的VIP票,她也以有事为由转送给了另一位老师。虽然经常接到他出入美国的讯息,她从没有向他委婉地打听过任何一种美国商品的价格。于是,他接受经纪人的建议让Nicole带去一盒巧克力给她。 后来Nicole说田老师把巧克力分给了班级的同学,经纪人当时就表态:这个人极其不通人情世故,愚顽不化。 然后Nicole说田老师也吃了,夸巧克力非常好吃,说谢谢她爸爸,经纪人顿时又改口:这个人还是一个思维比较正常的人。 无论如何Nicole终于能够正常上学了,这是他最欣慰的事,也因此对那位田老师由信任慢慢变为感激。尤其是冬令营之后,Nicole对那位老师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他更是由感激转为敬佩,佩服那位老师的高明手腕,居然能够让Nicole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服服帖帖。 一天,他打电话将一个朋友的孩子介绍到嘉仁学校,而且点名要他把孩子送到田老师的班级,经纪人吃惊地看了他一阵,道:“Arthur,你还是第一次表扬她!” 他一怔,后倏地笑了。 经纪人怪异地盯着他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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