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奕回国的时间因为手里的项目逐渐顺延,喂养了两周的帕蒂被旅行回来的虢妈妈接走了。屋子也只剩下墙角若隐若现的白色狗毛和满身惆怅的BLUE。 这狗一走,别说还挺想它那铿锵有力、振奋人心的叫喊声,虽说总是叫的不合时宜,不是早九点就是晚十一点。帕蒂在她家没少啃坏东西,曾一度让她觉得应该找虢奕额外收点费。 周肯肯:BLUE失恋了。 余太太:稳住!还有我家大款。虽然你家BLUE是只太监,但我大款不嫌弃!哭脸/ 周肯肯:BLUE虽然后继无猫了,但它算是贵族好吗?拿了证书的!我还是想我BLUE的原配。 余太太:乖,摸摸头。接走多久了? 周肯肯:三分零七秒 …… 周肯肯:我感觉我都幻听了,刚刚听到了帕蒂在喊不想走。现在中毒已深! 余太太:这还不简单,拿下虢奕,他家狗就是你家猫的原配夫人了! 周肯肯:不了不了,想想每一天要遛狗!我还是怕的! 余太太:是怕拿下虢奕小哥哥还是怕拿下虢奕小哥哥噢? …… 接完自家狗宝贝刚出单元楼的虢妈妈也没闲着,一边牵着帕蒂,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追问道: “这小姑娘真是你同学?看起来好小的样子,成年了吗?” “……” “话说,你俩关系很好吗?人家姑娘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帮你养狗?” 这句话中隐藏的八卦味远在大洋彼岸的虢奕都闻到了。 “妈,你又在套我什么话?我不是都解释过了吗?因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瞧着这小姑娘长得挺标志的,性格温顺,人也细心,住得还挺近!难道你对人家就没点别的意思?啊?” “你怀着什么心思我知道,我至今还没有回国发展的打算,再过几年吧!” “你说你们这两兄弟,一个在国外难得回一次国,一个在A市长期不着家,我跟你爸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你俩这不念家的兔崽子。”虢妈妈咒骂道。 以前孩子小,就只想着他们能快快长大懂事,能早日拥有独挡一面的能力。而真的等到孩子们大了,他们有了自己的追求,眼里能看得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只把家当做依靠了。 “你们二人世界过的不是挺乐呵的吗?” “大儿子、二儿子都不在身边,也就帕蒂是妈妈的乖宝宝了。”虢妈妈顺手摸了摸帕蒂绒绒的脑袋,左手将手机伸到帕蒂嘴边,“来,帕蒂,给你大哥叫一声。就叫兔崽子。” 抑扬顿挫的三声狗叫响彻整个小区。 月底,周肯肯将《风悦》下月初的文稿校对完成定稿后就麻溜休了月假,和娜娜一起血拼在风堂广场。 周肯肯再一次见识到了娜娜出鞘的宝刀,穿梭在各大专柜,尽挑摆放位置最高、价格最贵的商品刷卡。按娜娜的至理名言来说就是,最好的东西在折扣货架里是找不到的,那些说自己能在杂货市场淘到宝的人都是很迷失自我、非常自私的人。自己将就完之后不仅假装欣慰自己节俭还要劝服别人去降低消费水平。 这种叫人不敢苟同的观念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这得追溯到娜娜上一辈的发家历程。 娜娜全名管雨娜,她爸是C市开发时最早的一批拆迁户,房子是准备娶管妈用的新房。结果刚建起来没多久就被通知要拆,他爸当然不干,整天整天的联名当地的住户在人家门前闹。后来双方斡旋了俩月,赔给了管爸一笔丰厚的补偿金。 管爸当时拿着这笔钱心里一盘算,够盖好几栋新房。抽出了自己的积蓄便开始请人施工,结果房子还没建成管妈就怀了娜娜。当时名声看得重,她外公外婆家又是当地中学颇有声望的教师,不能说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 怀了孩子也不能打胎吧?这不仅传出去不好听,还犯了她外婆的忌讳。只得仓促把婚礼给办了。当时管妈妈那头的亲戚各个都瞧不上管爸,又碍着管妈已经怀了孩子不敢多言。街坊邻里也觉得这对不搭,一个知书达理,一个砖瓦木匠,迟早得崩。 谁知等娜娜一出生,C市的房价暴涨,趁着这一浪潮,管爸也稀里糊涂的将新建的房子转手给倒卖了,然后入手了不少C市刚开发的新楼盘。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在这房地产大漩涡里,来来回回,管爸竟然赚了不少钱。用娜娜的话来说,她家就是典型拆迁炒房整出来的暴发户。 周肯肯刚进公司那会还觉得这人可能不好相处,在风悦的一个月工资都抵不上她脚上的一双鞋。谁知娜娜竟然是她在公司交上的第一个好朋友。 “你说他们家怎么就是不能出个套装款,同种风格一应俱全,直接打包,还需要在这搭配个什么劲!” 娜娜左手拿着一件深蓝色针织长裙,右手拿着一件黑白条纹的衬衫,不停对着镜子在身前比划,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周肯肯抬头用那清澈透亮的眸子白了她一眼,“套装有套装价,成套卖一般都更便宜。只出单品,谁又不想多赚点呢?”说完继续低头认真揉她半残的腿。 “这种赚钱的手法真是有点丧心病狂。”娜娜顺手将黑白条纹衬衫递给了站在旁边的导购,并从她手中接过另一件纯白色的娃娃领打底衫。 周肯肯明显感觉到了场面的尴尬,站在别人店里骂人家赚得丧心病狂的行为确实很娜娜,但周肯肯这小心脏却受不了。 要是哪天出门没看黄历和人家店家撕起来,搞不好人家混黑道的,套上麻袋就是一顿狂揍。 “这手段挺像我爸的。坑得少一点那就才叫坑,坑得多那就是愿者上钩的事了,这样更有自由选择的意思嘛。黑心!暴力!不过我喜欢!” 看着镜子里非常俏皮可爱的搭配风格就叫人顺眼多了!“这两件我要了,还有刚刚试过的那五套衣服,五个包,五双鞋,你还记得吧?帮我都包起来。” 导购站在原地愣了足有半分钟,等回味完这位顾客的话后,还没做出回答就立马奔向收银台,生怕这位富小姐下一刻反悔。 娜娜在刷了一笔够BLUE吃上近十年肉罐头的钱后,终于良心发现,准备带她这位陪逛者去吃大餐。只可惜周肯肯福利还没到手,金主就跟人跑了。 出了品牌店,周肯肯遇上了罗密欧,周肯肯的大学系友,一位来到中国学习西班牙语的英国人。 听说原本是想来学中文的,结果报错了系,成了文学院的学生。每天在之乎者也、危乎高哉的语境中生活,差点退学,最后被老师推荐去了外语系西班牙语专业。 娜娜看帅哥的眼睛发光发亮着,她微笑的上前用英语说,“罗密欧?真是难以置信,我叫朱丽叶。” 和娜娜认识三年,周肯肯只知道某人叫Nancy,从来不知道朱丽叶这名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等周肯肯接完妈妈打来问她放假时间的电话之后,俩人已经商量好了要去商场里重新逛逛。本想拖着周肯肯一起去,但最后,她没去成。 她遇到了孟子晟。 孟子晟一改往日的西装革履,宽松的水蓝色高领毛衣搭配着浅灰色呢子大衣,慵懒自然的碎发耷拉在额前,小麦色的脸庞在暖冬阳光般的笑容的称托之下更显朝气蓬勃。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陡然产生。 无拘无束的笑容和随遇而安的性格,这不就是高中时代的孟子晟吗? 现在面对着居然只让她觉得有熟悉感,不再惊心动魄。突然想嘲笑曾经还想死死抓住不放手的自己。 高考结束后,她在一本记录中外经典诗词的集子里无意间看过叶赛宁的一首诗。 你不爱我也不怜悯我,莫非我不够英俊? 你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情yu使你茫然失神。 年轻多情的姑娘,对你我既不鲁莽也不温存。 请告诉我,你喜欢过多少人? …… 才看到诗的中间部分,眼睛就已经模糊不清,酸涩的泪水已经占满了她整个眼眶,喉咙深处像是梗住一个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的东西,让她难受极了。她也很想问问孟子晟,她既没有啰嗦到令人厌烦又没有冷傲到对他置之不理,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更长久的喜欢她? 她并不是个自卑的人,即便是自知自己不够优秀,但她那颗还算清高的心也从没有怀疑过自己。而那时,她被一种突如其来的自卑感埋得严严实实。 就像是答一道题,每个知识点都很熟悉,很清晰。评卷后才发现答案错了,但却不知道哪个步骤出了问题,想修改,又怕越改越错。 他是飞鸟,因为喜欢你才为你停留,但是却不会为谁长久的停留。就连分手的时候他都是说,过去喜欢她是真的,但是未来不想喜欢了,与她个人无关,只是他对一段感情的热度到头了。 这样的坦荡和诚实真的很难让人对他有所怪罪。不是变心了,只是收心了而已。 孟子晟看着眼前短发的姑娘,白皙的小脸在纯白的高领毛衣的映衬下更加透亮,淡淡的妆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早就知道她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羽翼般扇动的长睫毛,并不是上翘勾人的眼型,而是可爱温柔的杏眼。 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没有先发言的打算,清了清嗓子问道:“在想什么?” 周肯肯被问题惊到,“一首诗。”他追问,她便顺口说了个名字。“死的十四行诗。” 他噗嗤的发出爽朗的笑声,“和我相处有这么煎熬吗?遇到你,我真的挺开心。” 她尴尬不已,立马摆手否认。在他时不时的调侃中,一来二去气氛也便不再尴尬。 他正按铃准备叫人点餐,一首摇滚风的英语歌响起了。周肯肯边掏手机边向他表示歉意,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迟疑了半刻,接听了。 “喂,你好。” 对方轻笑了一声,用好听的嗓音回道:“我挺好。” 周肯肯也没想到他会接这个茬。“我就客气一下,其实你可以不用回答。”真的。 “大家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讲文明懂礼貌是应该的。” …… 大概是听她这边有些声音,虢奕便问,“在外面?” “和朋友一起吃饭。” “同事?” “不是。”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正在翻看菜单的人。“孟子晟,你应该认识的。” 孟子晟抬头,周肯肯指了指手机,告诉他电话那头的人是虢奕。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一会,“不熟。”十多年前的老同学确实有点久了。“对了你找我干嘛?”差点忘了正事。 “你的快递到了,快递员联系不上你。”她拿下手机,点亮屏幕还真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的图标。 “噢,我刚才在逛街,没听到。可是快递员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因为是我寄的。”还不等周肯肯思考其中的缘由,电话那端的人又继续说道,“而且快递员一直在你小区单元楼的门口,要是现在隔得不远,先回去拿了吧!” …… 等她挂完电话,孟子晟似乎已经意识到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她简单的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便匆忙的套上羽绒服准备道别离开。 孟子晟觉得难得一聚的机会这样溜走确实有点可惜。“不能让小区的物业帮忙代收吗?” “买的东西有点重,而且还加了送货上门和本人签收的要求。真是不好意思,下次见面我请你。” 孟子晟站起来帮她拉开了雅座的门帘,“客气了!一大老爷们出来吃饭哪有让人小姑娘请客的道理。下次可别像现在这样撂挑子走人就好。” 连忙摆手,“不会的不会的,下次保管随叫随到,能吃多少吃多少!” 听她这么说,他打趣道:“你的饭量,现在都让我心有余悸。失策了失策了!” 上高中那会他俩总是在学校旁边的面馆里吃早餐,那家面馆深受学校的青春期长身体的小伙子喜欢,不仅下汤味道好,面也是别家店的两倍多。而她一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每次点完一碗面后总会加上一格蒸饺和两个豆皮,吃完后还能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牛奶或豆浆喝到见底。 那时他还总说她是个浪费粮食的人,吃了不长根本没办法让食物的价值得到体现。而每当这时她还会特傲娇的说自己是千万女同胞欣羡和梦寐以求的体质,白吃不胖。 她一脸尴尬,悠悠说道:“我现在吃得挺少!你不用担心。”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记得余铠结婚那次,你偷听人唠嗑时坐的那一桌在你走后,好像服务员还重新补了盘十人份的坚果。” ……好吧!这天算是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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