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女监

周末，应班长刘志英之约，郝春雨在昔日班花杨秀的陪同下到市女子监狱采访。　　采访的内容是什么？不知道。采访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刘志英当时约他时只说是要采访一个女演员，也是一个刑期将满的犯人，这就是把他“勾”去的理由。郝春雨真不知这位昔日上学时的班长、今日的狱警到底要玩儿什么幺蛾子。　　至于刘志英为何还要邀请杨秀跟着郝春雨充当“陪采”，大概是这俩女人一直就关系不错，算是闺密吧，再说班花杨秀也不是徒有虚名，长得确实也算排场，这也许能够给刘志英在她同事面前挣点儿体面。　　班长是一位很有心计的女人，她啥都想占着、霸着。她在同学中第一个结婚，第一个生孩子，第一个住上大房子，第一个开上私家车。牛逼得很，呵呵，用北京人的话说，人家这叫有范儿，用河南话说，这叫雅家。　　杨秀在上学时被誉为林妹妹。之所以同学们叫她林妹妹，就是因为她像《红楼梦》里勾走贾宝玉魂魄的林黛玉，像曹雪芹笔下的金陵十二钗，更准确地说，是像电视剧《红楼梦》里扮演林黛玉的演员陈晓旭。眼睛细长、眉毛细长、鼻子细长，脸形就像考古工作者手里用的那把考古铲子，上阔下窄，中间没有多少弧度。林妹妹确实是那种“想吃啥吃啥，想嫁谁嫁谁”的人，人家有这个实力啊。毕业时林妹妹说她喜欢解放军叔叔，最后就真的走进了军营，嫁给了叔叔。叔叔当时就已经是个尉官，简直就把刘志英等一干女人羡慕死了。　　当然，这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回忆，十多年过去了，当时男女同学之间的那些激情也都早已演变成亲情关系了。　　春雨、杨秀一路骑行，上午10时40分到了女监大门口，刘志英在门口等候。　　虽然有班长领着进门，但也有个复杂的过程，足显这种地方的特殊。　　“帅哥美女一起，旅途就没有发生点儿浪漫故事？”　　“哪儿呀——”林妹妹属于那种头脑简单的主儿，想问题不拐弯儿。　　“主要还是你们这里的大美女吸引力大啊。”郝春雨的回答就很巧妙了，这边的大美女是谁啊？是刘志英，还是女犯人啊，虽然有管教和被管教之分，但对人的美丽评价应该是平等的。　　刘志英刚刚从监区长岗位调整到管理科当科长不久，对全监的情况还在熟悉了解阶段，虽然都在一个院子里工作，但对没有直接参与的工作还是不太熟悉。尽管之前管理科的工作都井井有条，但新官来了总得有自己的新思路吧，尤其像刘志英这样在女监里属于“金花”级别的人物，工作要没有点儿新亮点，上对不起领导的信任，下对不起自己的努力，今后还怎么进步呢。　　“先去见见许监和彭政委吧。”　　“周末领导还坚守工作岗位？”郝春雨感到有些蹊跷。　　“一是我们这里的干部优秀，二是我们这里的工作特殊。”　　许监就是许监狱长，是这里的“一把手”，彭政委就相当于某一个单位的党委书记。　　刘志英很隆重地介绍了郝春雨和林妹妹，说老郝是什么什么大腕级的人物啦，等等，这么隆重当然不只是为了给郝春雨、林妹妹面子，也是为了抬高她刘志英的身段。郝春雨只觉得让林妹妹来是十分正确的，虽然她不是记者，但她往那儿一站，还真是让许监眼前一亮。　　许监是个50岁左右的白净男人，笑眯眯地分别与郝春雨、林妹妹握手：“有人忌讳‘欢迎来我们女监’这句话，我虽然也不想说，但还是说出来了。”气氛活跃，不像是置身于监狱。　　来到彭政委办公室，郝春雨一愣，一个高大的女士迎接了他们。这就是政委，不苟言笑、说话利索：“欢迎啊，让刘科长好好给两位介绍介绍情况，好好采访采访她，我们的五朵金花之一。”通过初步印象，郝春雨就想这监狱长和政委两人的岗位应该互换一下更合适。听班长后来说，彭政委原来当过兵，在部队时是个女营长，人很正直善良。　　这么一务虚，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中午是在女监机关食堂就餐的，伙食很棒。　　“中午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开始干活儿吧。”这里女人多，郝春雨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再说，他还“牵挂”着那个女演员呢。真是无耻！郝春雨也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那就去我的老阵地吧。”　　班长原来是二监区的监区长。二监区是先进监区。郝春雨刚在院里的宣传栏里简单了解了一些情况，他还看到了五朵金花的合影。五朵金花是女监这一时期的招牌，五位英姿飒爽的女警都有各自的先进事迹和动人故事。　　站在公正的立场评价，郝春雨认为哪一朵都比刘志英这朵漂亮。　　走在监狱的大院内，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这里的墙高、门厚、锁大、标语多，一些励志标语时刻提醒着人们这是什么地方。　　到二监区办公室要穿过犯人的居住楼。这栋三层楼房呈订书针形，大门在针的顶部位置，楼的走廊不在中间，而是在楼的里面，就像中小学教学楼那种结构。　　刚走进大门，郝春雨就感觉到了目光的杀伤力。　　午饭刚过，犯人们有一点儿自由活动时间，一二三层楼的走廊里都有犯人或坐或蹲在那里休息。当看到一个“雄性”步入这里，至少有100多双眼睛对准了同一个焦点。郝春雨只在刚进门时环顾了一下，就踏踏实实地低下了头。他脑海中已留下了一些“影像”，比如有些女犯人光着上身、露着□□。郝春雨在众目睽睽之下很艰难地走完了30多米的“路程”，他倒更像是一个犯人，就像是在走向刑场。妈妈的，被女人看原来也这么难受啊，被这么多女人看简直就是要死的感觉。　　刘志英的接班人姓白。据白监区长介绍，二监区监管了200多名犯人，以犯拐卖、仇杀、□□、吸毒、贩毒罪为主。　　“刘科长是我的老领导，我们管理工作的基础是她打下的。”当干部必须会说这样的场面话，郝春雨在很多采访中都能听到类似这样奉承领导的话，见怪不怪。　　“年轻人有活力，现在二监更上一层楼了。好啦，是这样的大记者，白监给你安排了几个采访对象，你看现在是不是就开始呢？”　　“好。”　　第一个，28岁，看样子就是个农村媳妇。他猜对了。郝春雨不解，一个很和善的女人为什么要杀公婆？这个有两个孩子的母亲没说几句就哭了，她不说别人的问题，只说自己犯了罪，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家庭，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据介绍她长期受到丈夫的毒打、公婆的虐待，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用菜刀砍伤了公婆，犯下了杀人罪。入监后表现很好，现在已有减刑。　　第二个，21岁，魏星星，长得很漂亮，还有点儿娇羞的样子，□□。因家贫和被人诱骗的原因走上这条让人唾弃之路，是在与嫖客交易时被抓了现行。　　第三个，25岁，安静，既不丑也不漂亮的那种，是精干或叫干练的样子，第一代银行卡犯罪分子，涉及金额巨大，20年刑期，狱中表现好，已有4年减刑期。　　采访完这三个，刘志英就起身要走。郝春雨有点儿莫名其妙，但在这种地方又不能多问，也就起身随行。　　女演员呢，这出了监区还怎么采访犯人啊。他娘的老刘玩儿什么把戏嘛，平时她的话还是蛮多的，怎么一进他们的领地，她就只说她该说的话，不说她不该说的话。阴！　　作为一名职业记者，来到监狱这么简单一摸底，郝春雨其实也就只想采两个方面的内容——女演员和五朵金花，这不仅仅是他个人有厚此薄彼的想法，主要还是要考虑读者的心态和市场的卖点。女演员犯罪和管教中的五朵金花，多么有噱头啊。五朵金花只整了一朵，稿子咋写，一朵金花，连标题都不好起。　　刘志英把郝春雨、林妹妹带到了礼堂。　　这里有几个管教警察带着一帮人在排练文艺节目。简单地寒暄之后，“新岸”文艺宣传队队长就把舞台另一角的高个儿女子叫了过来。　　哇，郝春雨眼前一亮。当他的目光和这个女子的目光交会时，明显感到了异样。白里透红的皮肤因其没有施妆而更显得自然真实，清澈透亮的眼睛因其过度忧伤而像是在寻觅着诉说对象，高挑匀称的身材没有因其囚服的遮挡而掩盖了天成的窈窕，绝对的美人。郝春雨非常在意女人的眼睛，这个女子的眼睫毛很长，显得毛茸茸的，他想，在这种特殊地方，绝对没有假睫毛的。　　郝春雨真的被“电”着了。　　甘青，24岁，贩毒罪。　　贩毒需要一个非常复杂的渠道，是个系统工程，而且，不仅这个“道”上尔虞我诈、险象环生，政府的打击力度也在不断加大。那么，这样一个非常可人的妹妹怎么能走上这条阴暗的断头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