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仵作先是错愕,紧接着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姜妩语气平静地道:“为何不可能?若单凭证人证言判断,这想法太过先入为主了。韦府丫鬟的证言也未经证实,钱县令是如何确认将苦灯大师请到韦府的人,就是真正的韦依依?” “这……” 仵作有片刻的迟疑,“可钱大人……” 姜妩不欲多辩,只道:“当然,这也只是推断,还需要搜集更多的证据,才能作出判断。” 她环视四周一眼,又问:“其他几起命案的受害者尸体在什么地方?” 这间屋子里,只停放着韦依依一人的尸体。 仵作道:“昨日才刚结了案,大人还未通知受害者恶毒家人,所以那些尸体还放在附近的义庄里。” “好,多谢先生。”姜妩道了一声谢,转身就往外走去。 沈衍跟上了她的脚步,问:“姜姑娘可是有了什么头绪?” 姜妩点头道:“我们先去见一见苦灯大师,然后再去几个地方。” “好。” *** 桃城的大牢,阴暗潮湿,除了墙壁上肆意张扬跳跃的烛火,并无一丝光线,到处弥漫着阴森森的气息。 姜妩和沈衍打着钦差命令的旗号,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关押苦灯大师的牢房。 一丝残阳沿着顶上的一小方格的空隙爬了进来,照到苦灯大师的囚服上。他正在稻草堆上禅坐,直到铁锁碰撞的声音响起,他方才睁开了眼。 姜妩压低声音道:“苦灯大师,是我们。” 苦灯大师仿佛早有预料,微笑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姜施主和沈施主。” 沈衍道:“大师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替你洗清冤屈的。”他迎向苦灯大师的视线,“但时间紧迫,还是长话短说。这次前来,是想问几个与案件相关的问题,还请大师如实告知。” 苦灯大师道:“多谢你们信任老衲,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老衲必定知无不言。” “大师,你是如何与韦府小姐认识的?还有,你以前可有见过她的身边有出现过什么可疑的人物吗?”姜妩单刀直入。 苦灯大师仔细想了会儿,眉头渐皱了起来:“一月前,老衲在返回夕缘寺的途中,无意间撞见韦小姐被登徒子纠缠,于是便上前替她解围。” 沈衍追问:“登徒子?大师可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苦灯大师摇了摇头,道:“并无。老衲才走近,那人便已逃入附近的林中。韦小姐也不曾向老衲提起过那人,因此老衲也没有多问。” 逃了? 沈衍听后,沉默了下来。 这时候,姜妩却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那大师……你昨日进入韦府时,可有看见里面种有桃花树?” “桃花树?”苦灯大师也有些意外。他愣了一下,才道:“姜姑娘有所不知,韦老爷患有桃花癣的怪病,碰见桃花,身上便有起红疹,他因此极为厌恶桃花,所以韦府里莫说是桃花树,就连一颗其他花的树也没有。” 姜妩和沈衍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明悟。这个令人意外的答案,仿佛又将眼前的迷雾拨开了一层。 离开大牢时,姜妩与沈衍说起自己的猜测。 “苦灯大师很极有可能是因为得罪了真正的凶手,而才遭到被对方的诬陷报复。”她道。 沈衍道:“刚刚大师说,韦老爷极为厌恶桃花,府中并无任何的桃花树。那名叫锦绣丫鬟却说韦小姐从未离开过韦府,而韦小姐的头发上却沾有如此多的桃花粉,这一点确实可疑。”他提出了疑问,“只是,桃城里的桃花树千千万万,如何能确认那些桃花粉来自何处?” 姜妩停下脚步,转身看入他的眼中:“沈公子,你相信我吗?” 沈衍怔了一怔,眸中的神色柔和地化开:“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 姜妩弯唇一笑,眼神格外明亮:“好,那我们现在到月老庙一趟。” “月老庙?” *** 虽说穿着官服行事极为方便,但外出打探情报,并不宜太过张扬,,否则很有还可能打草惊蛇。 离开了府衙,姜妩和沈衍洗去脸上的装扮妆容,又换回原先的服装,装作是寻常的前去游玩的百姓。 月老庙应该是人烟阜盛的地方,可是越往南边走,街上便越是冷清,沿路叫卖的小摊贩也渐渐少了。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眼前横贯了一条河,一座石桥将两岸连接起来,桥的对面,唯有成片的桃花林,桃花娇艳地盛开着,灼灼动人,延绵数里。 “奇怪了,这附近人怎么这么少?” 姜妩四处张望,这附近鲜见人的踪影,只有一位在叫卖同心结的大娘缓步踱来,“快来看看,卖同心结了,十文钱一对的同心结。” 姜妩和沈衍迎上前去,“这位大娘,请问月老庙是从这边去的吗?” 大娘愣了一下,说道:“是的。两位是要去月老庙祈福吗?那可真不巧。” 姜妩奇怪道:“大娘何出此言?” 大娘说:“半个月前,月老庙的外墙因为年久失修坍塌了,已经关闭好些天了。” 沈衍眉峰轻压:“县官没有派人修葺吗?” 大娘摇摇头,叹气道:“桃城的县令虽然姓钱,却吝啬得一毛不拔,他哪里肯拿出一分一毫来修葺?” “好,多谢大娘告知此事,劳烦给我一对同心结。”沈衍笑道。 “好好,谢谢这位公子。”大娘眉开眼笑道,“两位真是郎才女貌,祝两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姜妩一怔,连忙解释道:“大娘,我们不是……” 说话间,沈衍已付了钱,将其中一只同心结放入姜妩的手中:“姜姑娘,给你。桃城里的这些小玩意,还挺有趣的。”他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地道,“我们走吧。” 姜妩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同心结,只得暂时收了起来。 “……好。” 两人过了桥,沿着桃花林的小径走去,很快见到了月老庙的轮廓,远远看去,果然看见外墙已经塌了一半,方圆数里空无一人,显得冷冷清清。 “原来月老庙已经关闭好几天了,难怪如此冷清。若这里就是……”姜妩似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指向一处,“沈公子,快看!那边的桃枝有被折过的痕迹!” 沈衍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一棵桃花树上的枝条被折断了,但这根枝条还悬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沈衍走上前,发现上面有数道划痕:“这里的确有打斗过的痕迹。”他修长的手抚到树干上,“这树上有两道划痕,看起来极新,而且并不规整,应该是打斗时被什么尖细的锐物划破的。” “锐物?”姜妩的指腹触上其中一道划痕—— “被簪子划过的树干。” 她转着目光,在附近搜索。 “等等,这是……” 姜妩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地上枯黄的落叶,从掩埋的落叶底下找出了一物:“沈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她手中之物,是一颗成色极好的珍珠—— “韦员外府小姐发簪上的珍珠。” *** 在回去的路上,姜妩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沈公子,刚刚在月老庙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否认?” 沈衍转头看向姜妩,眸色微深,似是困惑:“否认什么?” 姜妩:“我们……” 却有一道男声的打断了她:“陈大娘,让我来帮你提吧。” 循声望去,前方有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妇人正提着一只沉重的水桶艰难地走着,这时,一名布衣男子走上前,接过了水桶,替老妇人将桶中的水倒入水缸中。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在公堂上见过的书生杨文耀。 只听老妇人问:“文耀啊,你可回来了。早上县令大人把你召到府衙,可是为了韦小姐遇害一事?” 杨文耀愣了一愣,道:“是的,今日县令大人将我招了过去,说是要询问一些案件的细节。”距离有些远,并不能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哎,可怜的孩子……” “陈大娘,我先回去了。”杨文耀像是不愿多提这话题,放下水桶后便离开了。 老妇人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叹息地摇首,和附近的妇人唠叨了起来:“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昨日一早,我还看见他给去世的娘烧纸钱。我问了他,他说是梦到去世的母亲过得不好,便早起来给她烧几件衣服……”说到这里,她不由有些唏嘘,“没想到才过了中午,噩耗便传来了。” 年轻的妇人道:“对啊,本来等今年秋天到了,他考取到功名后,便能风风光光地迎娶韦府小姐……” 老妇人的话匣子一下子打了开来:“要我说,这绝对是那韦员外的错,要是他早答应了文耀和韦小姐的婚事,韦小姐就不会遇害了。” 姜妩和沈衍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从那几名妇人的闲言碎语中,听出了一些信息。 杨文耀是孝子,爹死得早,是他娘将他抚养长大的,可惜他那娘也是个没福气的,没等到苦日子熬过去,三个月前因病去世了。 他和与韦府小姐情投意合,却遭到韦员外棒打鸳鸯。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案发当日,杨文耀有不在场的证据。杨文耀这人目前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那么就只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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