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鸣惊人

“我记得你当时还送我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女孩在亭子里读书，周围青山绿水，烟雾缭绕，多么美妙的画面啊！非常怀念那个年代的我们。”寒冰回信息。　　“我也记得……”林潇回信。　　这又是自习课上，学累了，林潇想到家乡美丽山山水水，农村却是重男轻女，女孩子一般上不了几年学，就辍学务农，或者出去打工了。林潇拿起画笔描绘出一个农村女孩对知识的渴望，对理想的憧憬，对生活的向往……画面下方题诗道：　　翠柳红亭出清泉，　　素衣女子醉倚栏。　　拂书静思沉书间，　　豆蔻年华莫等闲！　　“我那时就觉得你很有才，文采好，画画好，还建议你以后做个大艺术家！”　　“穷困的生活不是诗！理想和现实差别太大了。我当时心里只想着如何找到学习状态，提高学习成绩，考上大学，如何走出穷山沟，可是作为笔友，我没有给你说我的家庭情况。”　　“你后来才告诉我，你的艰难苦困，你的内心挣扎。刚开始我们一直聊文学什么的，诗词歌赋，名人传记，突然告诉我严肃的事情，我当时也很震惊，也为你捏把汗！我当时安慰鼓励你是应该的，最主要的是你自己有骨气，有勇气，有能力去面对一切，战胜一切！”寒冰回短信。　　“那个时候，找不到方向和动力，迷茫，绝望。你的安慰鼓励，就是金玉良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你过奖了！很遗憾，高三那年，我们失联了……”　　“从高三开学的第一天开始，我就预感，这一年会非同寻常。我也怀疑过自己，也给你说出了真实的自己。”　　“很想知道，那年你的蜕变！”　　……　　这年的暑假很短暂，因为马上就高三了，为了考大学，必须争分夺秒，学校把暑假缩短了一个月，提前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围着教学楼前的光荣榜，里三层外三层。原来，一个重大新闻，高二期末考试，杨凌峰同学考取了全校第二名！以前只是一篇文章，一个笛子，现在可是品学兼优的头衔了，风光无限。　　林潇成绩有所提高，但是仍然不突出，想想明年的高考，在这样落后的学校里，如此平常的成绩，怎么可能考得好，走得出去这穷山沟呢？又想起杨凌峰抄了自己的数学，现在已经是全校瞩目的人物了。他懊恼，不服，他要为自己争口气！　　班里重新排座位，林潇选择了中间第一排，这是他求学以来，第一次坐第一排。显然，班主任看到，心里很不爽，心想：就你那样还配坐在这里，大煞风景！　　“你不知道你个子高？后面的同学都被你挡着了，换个座位！”班主任不耐烦地说道。　　他无奈，选择了第一排左边靠门口，同学们出入教室必经的地方，很少有人愿意坐在这里，人来人往，影响注意力，冬天开门进出也非常冷。他就是要坐前面，他不敢再有任何松懈，他认为命运也许就在这一年里决定。　　从高三的第一堂课开始，他就全神贯注地听讲，记笔记，背诵，练习，纠错，反反复复，把自己落后的东西补上来。　　开学有半个月后，杨凌峰突然找到他。　　“我本来打算搞个强强联合呢，结果和叶雯雯（全校第一），贾耀辉和刘国宝他们搞不到一起，颇感压力，看你的座位不错，想和你换换座位，如何？”杨凌峰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他说。　　“不换。”林潇冷冷的说，眼神里透着几丝不服。　　“我真的不如你，别误会！”杨凌峰涨红了脸，说道。　　两人对视。林潇冷气逼人，杨凌峰色厉内荏。　　杨凌峰见林潇无意，便走开了。　　不仅林潇一个人不服他，班里有些人也是不服他。一是他现在有点飘飘然，过于张扬，高高在上；二是觉得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实则虚伪圆滑，善于利用人。陈峻和杨凌峰走得近，这个人更喜欢阿谀奉承，拉拢关系，脸皮厚，口才好，平时班里就他们两个嗓门大。　　可是毕竟基础差，除了数学，其它科目平时做题还是挺吃力，甚至错误很多。　　自暴自弃的时候，他又想起自己的家庭，忧伤，绝望，涌上心头，林潇又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想起，最后一次和母亲说话。高二上学期的那个秋天，那天下午，他刚走出村口，正在去上学的路上。　　“三娃儿，三娃儿！”母亲突然从后面唤他的乳名。　　林潇转回头，看见母亲抱着书包，步履蹒跚，向他走来。夕阳暖暖地照在母亲脸上，慈祥，温和。　　林潇连忙跑过去。　　“你书包。娃儿，好好读书，妈等着享福……”母亲微笑着说。　　“妈，我会的，你快回去吧！”　　林潇接过书包，说完热泪涌出。　　这是母亲很少有的清醒，她竟然还知道，儿子的书包忘记拿了。母亲送完书包，扭头回去了。　　望着母亲渐渐模糊的背影，泣不成声。他没有想到，这竟是和母亲的永别。　　那年，父亲外出打工，母亲得了重感冒，一病不起，没有人照顾，高烧不退，最后精神失常。见人又打又骂，哭哭笑笑，发病的时候，非常恐怖，没有人敢靠近。父亲回来，老泪纵横。家里本来就穷，为了两个孩子上学，舍不得花钱，随便找了大夫，没有治好，最后放弃治疗。林潇每次回家，难以面对眼前的现实，曾经和蔼可亲的母亲，如今成了这个模样。孤僻寡言，恐惧忧伤，以泪洗面。那次太伤心，回学校的时候忘了拿书包。没有想到，母亲竟突然清醒，追出村子，亲自给他送书包……　　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他正在复习功课，突然学校传达室的大伯把他叫出来，给他传话，他家人让他回去一下，家里有点事儿。林潇问是什么事儿，那大伯说不知道，回家看看就知道了。那天晚上林潇一夜未眠，心里很着急。　　第二天一大早，坐上回家的汽车，沿着山路，曲曲折折。到了村口，见到一个堂哥，林潇着急地问家里有什么事儿，那个堂哥也说回家就知道了。　　回到家里，他见到的是母亲冰凉的身躯……　　他鼓气勇气，写信告诉寒冰，自己失去了母亲。　　“这次来信，突然这么严肃，寒冰一时难以平复心情。我不是铁石心肠之人，非常理解你的伤痛。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能改变现实，就只能去坚强面对。你母亲曾经说，等着你考上大学。现在她虽已不在，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也会期待着你能走出山村，实现梦想……你要完成她的遗愿，不顺心的时候，多和寒冰聊聊，相信我会帮你解开心结……”寒冰回信。　　“给你买了一盘磁带，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听听。”　　林潇收到寒冰寄给他的磁带，是钢琴曲。　　林潇借了录音机，每天晚上躲被窝里，静静地听。《秋日的私语》，每天必听，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傍晚的田野里，秋叶飘零，万物沉思，落寞，凄凉。对春天勃勃生机的怀念，对夏天枝繁叶茂留恋，对生命延绵不断的渴望……低沉中孕育着力量，悲伤中积聚着能量，厚积簿发，等待着，期盼着，下一个爆发的春天……　　有个周末，班里没有几个人了，杨凌峰，陈峻，王海泉，他们几个在班里打闹。　　林潇学习被影响到了，干脆不学了，走到他们几个中间，坐下。　　“林潇，这头发挺精神呀，我在给你补几下！”陈峻发觉不太对劲，看着他凌乱的头发，说道。　　说完拿着梳子就上去给他梳头。　　林潇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面无表情，任凭陈峻随意把弄。陈峻故意把他头发梳的更乱，更滑稽，但是这时大家都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　　陈峻看到冷场了，就笑道：　　“看看，幸福了两个人啊！”　　林潇睁开眼睛，双手抱拳，做了个“谢谢”的动作，起身昂首挺胸地出去了。他们几个愣住了：看这架势，似乎是对他们宣战了！眼神中显出几分不屑。　　两个月后，期中考试，林潇一鸣惊人，考了全班第一。　　可是，寄给寒冰的书信迟迟没有回音，他们失联了。　　……　　“真的很为你高兴，你进步这么快，以后的学习也很顺利吗？”　　“没有，一场波折还在后面。你呢？我很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失联了？”　　“很抱歉，你高三那年，我就去幼儿园实习了，因为一些事情，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我们失联了……”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以后会告诉你的，先说说你高三的故事吧！”　　……　　中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班里一片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性格孤僻，寡言少语，相貌平平的林潇，竟然考了全班第一！有赞叹，有惊讶，更有不屑。　　班主任召集几个班干部开会，班长，杨凌峰，方晓晴，陈峻，王海泉都参加了。　　“林潇这是默默无闻换来的一鸣惊人呀！”陈峻在班主任面前称赞道。　　“我以前觉得这个孩子不咋地呀！真没有想到，进步还挺快。”班主任以前就没有关注过林潇，这次林潇得了第一名，他的确很吃惊，但心里还是不太看好他。而自己的得意门生杨凌峰，陈峻，王海泉成绩下滑，尤其是杨凌峰，他心中不悦，又说道：“你们几个成绩反而下降不少，该认真反思一下！”　　众人一脸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