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大地上。 朱雀街是长安城的一个轴心,它把长安的街市里坊东西划分开了。站在这条宽阔的大街上,便是站在了在长安的中心。 人来人往的朱雀街此时寂静无声,诺大的长安城也没有往昔“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繁华夜景。 一男二女站在朱雀街的中央。 男子双眸紧闭,手持法印,低声诵念着咒文。 可是却毫无反应,良久之后,男子不得不停止这毫无意义的动作,语带沮丧地向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道:“师姐,玄霄无能,感应不到。” 长安城内最近怪事频频,百姓们在入夜以后总会听到挖掘声,好像有人在大兴土木一样。而且那挖掘声中还夹杂着很多人的失声痛哭,甚至是怒骂痛喝。谁要是晚上出门,就像是遇上鬼打墙一样,总是绕圈子,在外面兜兜转转回不了家。 即便是呆在家中,也是不得安宁。大家被梦魇缠身,醒来后冷汗直流,可又没有人记得做了什么样的噩梦。闹得大伙儿一个个疲惫不堪,整日里疑神疑鬼。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不敢继续呆在长安,纷纷拖家带口,到外地避难,就连当今圣上也撤出太极殿,搬到了骊山行宫。 钦天监赵宇是琼华派的俗家弟子,他用纸鹤传信,告诉了掌门太清真人,请求帮助。 恰好琼华派又新收了一批弟子,掌门和诸位长老忙于教导,玄震也疲于应付宗派俗事,难以脱身。 余下的弟子,数夙瑶功力最深,而且她和玄震曾多次下山除妖,经验丰富,心思慎密。 而玄霄入门虽只有半年,却功力不俗,太清有意让他下山好好历练一番,便让他陪同夙瑶一起前往长安。 玄霄只觉无比挫败,他自打修仙以来就备受瞩目,是琼华派所有人公认的百年难遇的旷世奇才。原本以为他只要在夜晚催动法印,就能轻松地斩杀妖物。 入夜之后,强大的压力就迅速袭来,城中怨戾冲天,顺着人的呼吸,渗进心灵深处。挖掘开凿与痛哭之声无处不在,听得人毛骨悚然。 即便两人均是出类拔萃的修仙者,也一样被困住了,在这朱雀街附近转来转去,进退不得。 玄霄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抓到任何怨灵恶鬼,妖邪魔怪。难不成是自己功力低微不济,对方轻易避开了? 另一位紫衣锦缎的少女一听,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紧紧拽着夙瑶的衣袖,“夙瑶姐姐,这可怎么办啊?” 紫衣少女名叫徐妙莘,正值二八妙龄,未施脂粉,乌发用银簪简单的盘起,眉宇之间透露出英姿飒爽的气息。 她本是骁骑将军徐文昌的小女儿,徐将军过世后,不成器的大哥贪赃枉法,连累年迈的母亲和舅舅被打入大牢。徐妙莘自幼跟父亲学过些拳脚功夫,抄家那天打倒了官兵,独自逃了出去,一直躲在郊外。 长安城最近怪事频频,皇上下旨无论是谁只要能解决此事,必定重赏,为了救家人拖离牢狱,她大着胆子返回长安,路上就遇到了玄霄与夙瑶。 徐妙莘一听说两人是昆仑山上的剑仙,顿时喜出望外,满以为跟着他们就能马到功成,不管不顾地拉着夙瑶,姐姐长姐姐短的,硬是要和他们一起来降妖除魔。玄霄本不想和这小丫头纠缠,但碍于夙瑶也不好拒绝。 夙瑶安慰徐妙莘道:“不必担心,眼下它还没成气候,伤不了人,只能昼伏夜出。现在我们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做不了。天亮之后直接去皇宫。” “师姐,究竟是什么妖物藏在城中?”玄霄问道。 夙瑶缓缓摇头,“根本就没有妖魔,这是长安城在作怪!” 玄霄、徐妙莘一听都是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不会吧,死物也能作怪?! “皇帝妃嫔全都撤到了骊山,可这里这么多的人,不怕他们出事吗?”徐妙莘问道。 “他们只担心有人进来趁火打劫,窃取宫中的奇珍异宝;只担心有大逆不道的奴才趁机逃走,折损颜面。哪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夙瑶冷笑道,“皇帝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奸佞庸才当道。真不知这等无道昏君是怎么坐拥江山的!” 玄霄闻言挑眉反问道:“兴盛衰亡,周而复始,如日月更替。大凡开国创业之君都饱尝战乱灾荒之苦,所以才能励精图治。二三世的守成之君也还勉强凑合。可后面的人全都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哪懂什么民间疾苦?君临天下的最大弊病就在于权利过度集中,兴衰全系于上位者一人。君王好,则天下甚幸。君王坏,则天下大乱。自古哪有不灭的王朝?试问哪个朝代又有百代之君?” 一席话说得夙瑶哑口无言,双眸盈盈地看着他。 果然,果然是资质绝佳啊。 自己多年来都在苦苦思索“兴亡谁人定,盛衰岂无凭”,玄霄却如此轻易地看穿兴衰胜败了。 徐妙莘见夙瑶盯着玄霄发呆,奇道:“夙瑶姐姐,你怎么了?” 徐妙莘的话打破了两人的静谧,“没,没什么。师弟,你·······你果然天资绝伦,”夙瑶收回目光轻声道,“真是,真是羡煞旁人啊!” “咳,师姐,你过奖了。”玄霄道。 入门半年,虽同为嫡传弟子,他与夙瑶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每次见面夙瑶也仅是向他颔首示意而已。 这是那双比大海更深邃更美丽的蓝色眼睛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他。也是平日里淡漠宁静的师姐第一次开口称赞他。 “师姐,我找到了!”玄霄从冷宫的枯井里取出了一个一尺多高的青铜雕像。雕像的正反两面都有一副不同的的狰狞面目,在阳光下泛着一阵阵寒气。 “夙瑶姐姐,这是什么啊?”徐妙莘看着玄霄手里的雕像,心里直发毛。 “这是南方暹罗国的双面魔像。暹罗国的大祭司用它来吸收亡魂的怨念痛苦。最初是想消弭那些怨灵恶鬼的戾气,让他们早日轮回转世去的。哪知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戾气留在铜像内,日积月累,始终难以消散,甚至还造出了怨怒之地。” “怨怒之地?那又是什么?”玄霄第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通常来说,只有魂魄齐全的生灵才能拥有思想情感,才能存活。但有两种情况可以例外。第一,修炼者功力深湛,可以将自己的魂魄强行分离出部分,再用锁魂法把分离出去的魂魄注入到傀儡中,这样就能随心所欲地操控傀儡。还可以用傀儡代替自己承担巫祝术的反噬,无限制地提升修为,上古时期有很多修炼进入瓶颈的术士用这个方法提高自身功力。 不过这种方法极损阴德,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全身经脉尽断而死。而且一旦开始修炼,就没有办法停止。第二,死去的人不甘心,仍执着于生前的怨恨纠葛。他们的情感太过强烈,慢慢侵蚀四周,到最后甚至能和四周环境融为一体。怨怒之地脱离天地六道的管束,无影无踪,却又无处不在。不慎闯入其中的人,永远不会老,也永远不会死,但除非能找到纾解怨怒的方法,否则就要永远被困在那个封闭的环境之中,不得解脱。 怨怒之地有自己的情感,进去的人可以体会到它所散发出的悲哀、怨恨、痛苦、不甘、绝望。现在戾气已经在逐渐侵蚀着长安城了。”夙瑶向两人解释道。 “真是难以置信啊,一座城,居然也有这种力量诶!”徐妙莘感慨道。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那些介乎于生死之间,似有非有,又似无非无的东西。”夙瑶道。 这时一个内侍气喘吁吁地跑来,“夙瑶姑娘,只有宫女篮彩儿符合你说的条件!她娘是暹罗国神庙的侍女。两年前她爹贩卖私盐问斩,家中的男丁都被发配到闽南充军,她也进宫在暴室做洗衣挑水砍柴的苦活儿。闽南那地方到处都是瘴气,她的家人没多久就全病死了!篮彩儿几个月前上吊自杀了!” “长安城建于前朝殇帝末年,共动用了四十万民夫,工程浩大,达到了‘取石甘泉口,渭水为不流’的地步。从甘泉口取来的石料,运输的船只多到能把渭河堵截。无数工匠累死病死,城外的乱葬岗也是白骨累累。篮彩儿把双面魔放在无人问津的冷宫枯井里,专门聚集那些怨戾之气,侵蚀长安,想要报家破人亡之仇。”夙瑶摇头叹息。 “哇,这么大的一个怪东西,她也能带进皇宫?!还真是能干!”徐妙莘咂舌道,“夙瑶姐姐,那现在怎么处理这玩意儿啊?” “仇恨永不停止,诅咒也永不消失。双面魔满含怨戾,只能舒,不能堵。还好发现得早,”夙瑶转身对玄霄道:“还得有劳师弟去骊山行宫一趟。” 玄霄按照夙瑶的意思,把事情的大概告诉了皇帝,要他立即下旨大赦天下,释放宫中所有的宫女内侍,休憩义庄安葬城外的尸骨,为亡者建立祠堂,从全国各地延请高僧赶赴长安。 夙瑶让所有的宫女内侍在离去之前,为双面魔上一柱香,诚心祝愿枉死工匠的亡魂早脱苦海。 整整一个月,玄霄夙瑶彻夜不眠,合二人之力布下结界,将双面魔像与外界绝,以免它继续吸收周围的怨戾之气。 一个月后长安城终于恢复正常。 冰井台上徐妙莘拉着夙瑶的手,兴高采烈地道:“夙瑶姐姐,今晚的星空好漂亮啊!” 明天把双面魔像送到城外的祠堂,让那些得道高僧念经超度,玄霄夙瑶就可以离开了。 相处了一月,徐妙莘和夙瑶感情日益深厚。这位姐姐不仅帮她救出家人,而且对她爱护有加,两人就像是亲生姐妹一样好。 夙瑶微笑道:“每时每刻星辰位置都在不停变化,这种变化缓慢且复杂。一个观星师想要掌握星辰变化的规律,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出自秦时明月之夜尽天明第十集——幻音宝盒。各位有空就去看看啊)我们琼华派的道胤真人就是一位出色的观星师。” 徐妙莘吐了吐舌头,“这么久啊?” 夙瑶博学多才,见多识广,徐妙莘经常缠着夙瑶,要她讲故事。徐妙莘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以前没有同龄的姑娘和她这么亲密。此刻一想到明天就要分离,徐妙莘心里就酸酸的。 夙瑶突然问她:“你愿意拜入琼华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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