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第三封情书　　　　.　　　　方景仰看着她清澈眼眸中的迷惑不解，道了一句：“一起走？”　　　　寒风吹过，笔挺的大树晃动了一下粗壮的枝干，为数不多的枯黄叶子沙沙地往下飘落。　　　　桑悦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方景仰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眸虽然专注，可是桑悦却有一种他在透过自己，看着其他人的感觉。　　他的视线里隐含着的情绪，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白过。　　　　桑悦忽然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的那一句：“我们是不是见过？”　　　　难道，她和他真的见过？　　　　桑悦低眸想了想，便又仰起头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问我？”　　　　方景仰闻言，一怔，空洞的双眸似乎是立刻回神。　　　　桑悦没来由地心里一顿，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方景仰看着她闪烁的眸光，心里莫名地划过一种微妙的感觉，那双眼睛……真的很像。　　他伸手扶额，随后又立刻收回动作，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我在等你的回答。”　　　　桑悦沉默了一下，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在等着她一起走。她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说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说完，桑悦别过了脸。　　　　她承认她说谎了。　　　　因为她知道他。　　　　有一次在食堂吃午饭，后面餐桌上的那几位女生刚好是他们班的，她听她们谈起过方景仰，但是她只敢注意听几句而已，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偷听别人讲话这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尽管她们声音响亮，讨论得肆无忌惮，热火朝天。　　　　他们班的女生说，方景仰待人很淡漠，有时候和他搭话的女生，被他一两句话弄得下不了台。　　他们班的女生说，方景仰的脑子转动特别快，教理科的几位老师都很喜欢他。　　他们班的女生说，很少见方景仰打篮球，但是见过一次的女生都恋恋不忘他在球场上的飒爽身姿。　　他们班的女生还说，谁谁谁喜欢方景仰，谁谁谁偷偷给他递了情书，谁谁谁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所以，此时，昧着良心第一次说完谎的桑悦看着前方地板上那小小的墨点，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一把。　　　　其实，她好奇的是，方景仰知道她的名字吗？只是她觉得她暂时没法厚脸皮地单刀直入地问这个问题。　　　　而方景仰审视着她脸上明显的小纠结表情，轻笑一声，说了一句：“我叫方景仰，是隔壁班的，两个月前才转学过来。”　　　　“哦。”桑悦盘思着她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他接了一句：“我知道你的名字。”　　　　“嗯？”她眸光一动，惊喜地望着他。　　　　他懒懒一笑，随后肯定道：“桑悦。”　　　　很巧。　　真的很巧。　　当他打听过她的名字之后，他就不止一次两次这么想过。　　　　桑悦怔楞住，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知道！　　他知道！　　他原来知道！　　　　方景仰微笑追问：“刚好同公车，一起走？”　　　　“我……”　　　　“景仰！”　　　　桑悦刚为难地挤出一个字，就听到了有道细细的女声叫了他的名字，很亲切，很急迫。　　　　桑悦视线往前移动，就见体态姣好的董茜款款走来。　　　　明明是同龄人，但却不得不说，董茜除了身材好，自身也略带韵味。所以张琼月才说，每天偷偷给董茜塞情书和送礼物的，挺多。　　　　此时此刻，桑悦莫名地想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但是看了眼前的两人，她忍住了。　　　　董茜的目光只在刚刚叫方景仰的名字的时候，在她身上停留过瞬间，而后，却是巧笑嫣然地只顾看着方景仰俊秀的脸庞。　　　　她仰起头，笑容甜美迷人地问道：“景仰，你要回去了吗？”　　　　桑悦发现，当董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方景仰之前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面无表情的脸孔，他冷淡地应了一个字：“嗯。”　　　　“周末你有什么打算吗？我还想去一下图书馆呢，刚好你家离图书馆也不远，不如……”　　　　“我周末没空。”方景仰看也不看她便回答。　　　　桑悦权当自己是个局外人，只是有些好奇，董茜竟然连方景仰家住哪里都知道？两人之前认识？或者算是关系不错？　　　　桑悦纳闷完之后，又笑自己多管闲事。她想了想，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比较好，将空间留给两人。　　　　只是她刚挪动一步，方景仰就看了过来。　　　　沉沉目光，复杂深邃。　　　　什么意思？　　　　桑悦看不懂他眼眸里的深意。　　　　方景仰带着无奈的语调，说了一句：“改天再和你说。”话音刚落，倒是自己干脆利落地越过了董茜，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董茜，望着他的背影发呆了两三秒，转过身，却是连笑容也消失了。　　　　呵，这换脸的速度倒是可以和方景仰相媲美。　　　　董茜双手环胸，傲然地看着桑悦，一言不发。　　　　桑悦动了动眼睫，看了她一眼，打算离开。　　　　“我和方景仰，是青梅竹马。”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清高与骄傲。　　　　桑悦刚挪动了小块地方的脚停了下来，诧异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桑悦，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尽管有的时候，你看起来很不讨喜。”　　　　桑悦从容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笑，然后便又往前走了一步。　　　　董茜双手垂下，急急忙忙道了一句：“我知道他的所有事情，即使他对你感兴趣，那也只是一时的，只要他……”　　　　“你想多了。”桑悦淡淡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　　　　方景仰，对于桑悦来说，至少目前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位隔壁班同学。　　　　周末过去，很快就又到了周一，神奇的是，周一早晨，天放晴了，阳光带着感觉不到温度的光芒，微弱地普照着大地。　　　　桑悦一路望着高楼大厦遮挡了大半的朝晖，脸上笑意浅浅，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晴朗多一些。　　　　紧张的一天课程结束，晚上又是一大堆的试卷，桑悦打扫教室的时候，眼看着两位男生在那里嬉戏玩闹，连着一小方块的地面清扫了大半天都没有挪动一下位置，默了默，自己认命地将大半个教室都打扫干净了。　　　　把课桌椅排列整齐，桑悦正打算去倒垃圾，那两位男生环视了一下教室，这才停下动作，互相对视一眼，有些尴尬地走到了桑悦的跟前，“桑悦，垃圾等会我们去倒吧。”　　　　桑悦准备提起垃圾袋的动作一停，随后直起身子，看了他们一眼，问了一句：“没问题吗？”　　　　“没没没，反正等会我们下去就行了。”　　　　“好。”桑悦倒是没有说什么。　　　　那两个男生见她转身要走，忙问了一句：“桑悦，你这是要回家了吗？”　　　　“嗯。”　　　　天气突然放晴，可是寒冬时节，天色总是很快就阴暗了下来。桑悦想早点回家填试卷，不然今晚又得到大半夜才能睡觉。　　　　“桑悦……”　　　　“什么？”她看着欲言又止的两个男生，感觉不解。　　　　她和他们好像也不怎么熟，座位离得远，平时并没有多少接触。　　　　刚刚叫她名字的那位男生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傻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　　　　桑悦看了他一眼，走回座位拿起书包，径直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　　　　“都说你嘴笨了，你还死皮赖脸不相信！”　　　　“哪里是我嘴笨，你还不一样！问的都是废话，没听到她就回答一个字吗？”　　　　“我……我那是……她那样惜字如金，谁有办法和她搭话！你不也是就等着今天了吗？玩玩玩，看你下次找什么机会和她说话……”　　　　桑悦整理围巾的双手微微一停，随后皱了皱眉心，眸光波澜不惊地继续往前走。　　　　她还是十分不善于也不喜欢和过多的人打交道，班里和她关系最好的，就是张琼月姐弟俩。　　　　桑悦低眸想着事情，却不料有声音突然飘过耳际，“你今天动作有点慢。”　　　　桑悦闻言，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看这一次站在教室前门的方景仰，灰色的羽绒服外套，神色清冷，只是那眸中的细碎光芒让她微微错神。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脚步不停地渐行渐远。　　　　她虽然不清楚那天董茜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她又清楚，为了避免日后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她应该与这个方景仰保持适当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