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整顿之后,第三日,军队便要出发了。 庞元烈等亡虞旧部亦跟着去了。 临走前,庞元烈偷偷潜入青苑,见渐青一面。 他抬手摸了摸垂在她脸侧的发丝,忧郁道:“这一去,我便要三年或两载才能见到你了。倾城,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么?” “一路小心。” “就这句话?”庞元烈不可置信,“倾城,万一我去了就回不来了怎么办?” 渐青抬眼看他,目光如幼时对他的信赖,“我相信你可以功成名就,荣耀而归。” 庞元烈的脸色好一点儿了,问起正事来,“我们为什么要帮越国打仗?何不袖手旁观,眼看联盟国灭了他们,以报我们亡国之仇?或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 “联盟国不会赢的。”渐青淡淡道,见他眼神疑惑,解释道,“因为越国有席牧……还有他那个叫如珩的朋友,所以帮他们,利大于弊。” 庞元烈见她竟如此高看那个姓席的将军,心里很不是滋味,瞪着她。 渐青了解他的性子,不由主动拉起他的大手,哄道:“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庞大哥厉害的。我只盼两年后你凯旋而归,能获得更高的军衔。” 庞元烈立即被她驯服了,拿她的手贴自己粗糙的黑脸,认真地说:“我一定全力以赴,夺得军功,不会让你失望的。” 望着他这张俊朗忠厚的脸,渐青心头一阵酸楚,忍不住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庞元烈的心砰砰直跳,惊喜于她的靠近,不禁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语气半是不舍,半是欣喜,“两年后我回来,你便成年了。到时,你就能嫁给我,做我的新娘了。” 渐青脆声应下他,内心的疼痛却在蔓延。 隔日,四十万大军整齐出发了。越王率领全朝臣民出城相送,且摆上一个简便的酒席,为出征的将士们饯行。 戚左相携女儿上前,珍重地向高头大马上的席牧道别。 席牧无视哭得梨花带雨的戚芷蓝,目光穿过越王,投向那抹罗兰紫的身影上。 四目相接,渐青好整以暇,声音清脆,“将军有何话说?” 猝不及防,被直白一问,蠢嘴笨舌的大将军默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本将不在的时候,不要搞事情。” 渐青:“……” 等了等,也不见她回应,席牧拿起杯盏,将酒一饮而尽,终是策马离去。 云策深深看了她一眼,唇形无声:两年予你。旋即调马紧随其后。 渐青接收到他的眼神,心中的欢悦慢慢荡开,仰头望着广阔的蓝天,他赠与自己两年的时间,放开手脚去筹划大业,这份恩情她会铭记于心。 两年,足够了。 ** 时光如梭,岁月无情,一眨眼,匆匆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里,京都一派安乐,坊间民情愈发高涨活跃,半点也没有受战争的影响。 原因是,每隔半年,境外便有捷报传来。大将军用兵如神,攻城略地勇猛无敌;军师睿智无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先锋官胆识过人,单枪匹马擒拿贼王……越国有此三人,根本无虑战败,是以京都一如既往,歌舞升平。 不过,今年却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件。 “坊间在传,公主容貌倾城,颜色无双,百姓为之艳羡痴迷,称其为‘倾城公主’。越国出现绝色佳人,引全天下男子趋之若鹜,全奔往京都来,只求一睹芳容。还有,今年参加科举考试的学生,比往年多了数倍,贡院容纳不下,陛下无奈下旨再建造考院三座。考生们奋发图强,废寝忘食地读书,只为考得功名,进入王宫一见公主。” 军营中,席牧看完孔高寄来的书信,一双浓眉便拧成了疙瘩。信中容色惊人的公主,还能是谁?自是那个亡国虞氏。 她容貌如何绝色,跟他毫无关系,但她现在造成那么大的声势,怕是预兆不祥。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提笔给孔高回信,叫他继续盯着,每个月仍然要寄信过来,汇报虞氏的动向。 回了信之后,他陷入沉思,虞氏是公主,常常待在宫里,怎么还能在外“招蜂引蝶”?难不成……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企图引起天下大乱? 若是被渐青知道他如此揣度,她一定会打爆他的头。 说起来,容色被天下所知,并不是她刻意散布出去,更不是她抛头露面,在外招蜂引蝶。 阿颜还记得,年初她们主仆二人跟着窦贵妃前往护国寺,为王室中人祈福,当时那些个清心寡欲的年轻和尚,对着她们公主都看呆了。 然后在回去的路上,天公不作美,好端端刮起了大风,马车的帘子被大风卷走,于是车内美人的容颜展露无疑。 那时男女老少都跑出来争相目睹公主盛世美颜,引起不小的轰动。 也就是从那天起,全国百姓都在疯传当朝公主的倾城姿色。 而那些求而不得,思之如狂的青年男子们,便一头扎进书海,为考取功名,当状元迎娶公主而努力。 郑嘉斌就是其中一员。 残疾的纨绔公子随着年纪渐长,变成谈吐不凡,博学多才的青年才俊。哪怕他腿疾未好,但以他的品貌和身家,多的是女子要嫁他。 然而他拒绝了家中安排的相亲,转身参与科举考试。 他是世子,以后会继承父亲的国公爵位,大可不必那么辛苦奋斗,可他却要自凭实力考取功名,郑家人非常欣慰并支持,连本来不喜他这个外甥的越王,也对他赏识有加。 月到金秋,考试终于放榜,郑嘉斌名居榜首,成为这一届的新科状元郎。 消息一出,国公府的人乐疯,喜得找不着北。这时宫里来了圣旨,邀郑嘉斌明晚出席琼林宴。 郑嘉斌换上红袍,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头上的纱帽一侧簪上大红花,使他看起来唇红齿白,光彩照人。 他是在场唯一的“残疾人士”,当他坐着轮椅入宴时,顿时引起议论,有宫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为他的风流俊貌所倾心,亦为他的残疾而惋惜。 但他到底是国公世子,倒没人敢嘲笑他。 他身边马上围了许多恭贺他的人,觥筹交错之间,他被灌了几杯酒,不禁泛起了醉意。 这时,越王宣公主入席,当那一抹海棠红的身影进入视野,他听到身边年轻的同行人吸气声起伏—— 她在越王的示意下,端起玉壶酒杯,朝他款款行来。 海棠般艳红的纱裙被风吹起,迷了众人的眼。 她走近了,越来越近,郑嘉斌望着那逐渐清晰的如画眉眼,心跳越来越快,听在耳中,竟如雷声般。 “本宫敬新科状元一杯,祝你仕途顺遂,平步青云。” 她眼中波光潋滟,似笑似笑的神情与两年前使坏玩.弄他时如出一辙。 郑嘉斌呼吸一窒,心头有别样的感触,愤愤地想,这虞氏妖女,果真是个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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