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邦

第九章　　城邦　　　　仅身形一滞，南古便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维持着继续伸手向包里拿东西的动作。　　　　只是伸向的位置微微向下一点，伸到包的下方，稳稳地把枪拿到了手里。　　　　握住枪把的瞬间南古便极快地蹲下身闪进桌下的阴影里，凝神细听，辨别呼吸的方位。　　　　在房间深处，声音微弱，几乎完全隐没在雨声中。　　　　南古半蹲着，无声地贴近。　　　　房间里有不少箱体状的家具，放的——应该是妮娜多年的收藏。　　　　在房间最里端的一堆木架上，南古发现了人。　　　　是个半裸的少年。　　　　头发凌乱，四肢呈现一种软弱无力的姿态瘫倒在架子上，上身赤果，腰以下乱七八糟缠了些布条，头发下的半张脸苍白中泛着点病态的潮红，看上去弱小而无害。　　　　南古握着枪，冷静地靠近，然后……摸了摸少年果露的腹部。　　　　肌肉紧实度，低。爆发能力，极弱。　　　　得出结论：和表面观察所得一致，是个一手能掀翻的弱鸡。　　　　南古又把少年腰间的缠布摸索了一番，没有发现武器。　　　　“唔”被南古摸来摸去的少年若有所感，挣扎半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对上了南古乌黑的双眸。　　　　“你……”少年费力地动了动，双眼迷蒙地望着面前这个——非常矮小，纤瘦单薄到过分的身影。　　　　长这么大这十多年他所见过的女性基本都是高大健壮的，而眼前这个……　　　　瘦弱得好像风吹就倒的身材，小小的脸庞，贴在脸侧的湿漉漉的还在滴水的长发显得她更加脆弱得惹人可怜，浅浅的烛光里她的皮肤白得泛着珠光——她没穿上衣……！　　　　少年的脸一下红得更厉害了，匆忙别开视线不敢再看。　　　　原来城郊有这样美丽柔弱的女孩，他想。　　　　又想起别人告诉自己的，城郊的人吃不饱饭，更别说穿衣服了。自动脑补了女孩身形如此瘦小和没有衣服的原因，一时间少年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怜惜之情。　　　　而南古确认完少年没有威胁，转身便走了。　　　　实在是很冷。　　　　回到桌前，南古匆匆将棉衣穿在身上，扣紧了领口。　　　　望了眼只剩小半根的蜡烛，她打算生个火。　　　　从一个箱子里扯一段苇绪，熟练地搓揉成一团作为引火所用。　　　　南古又走到躺着的少年身边，伸手握住木架上的一段，微微用力。　　　　“咔擦”便折下一根木头。　　　　那厢病得神智模糊的少年望着周遭的环境，终于想起来怎么回事的他一把抓住了南古打算抽离的胳膊，对上南古看过来的眼神，他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也是被抓来的？别怕，他不敢把我怎么样，我会保护你的。我……”　　南古沉默地听他说了几秒，果断地把手抽了出来。　　　　“让让。”说完，南古抓着少年一只胳膊就将人从木架上提溜下来，丢在地上，然后几下将木架拆成一大堆小段的木头，抱着便走了。　　　　“啊！”少年摔得痛呼一声，迷茫地躺在地上望着她的背影发呆，不明白对方瘦小的最多只到他胸口高的身体是怎么拥有把自己扔出来的力量的。　　　　南古将木架最长的在门边摆出一个生火的空架子，再往里面充填小块木头和苇绪。　　　　取下蜡烛，点着。　　　　一团火就在室内燃起来。　　　　暖橘色的光蔓延开来。　　　　待火势稳定，南古将桌前的两个凳子搬过来，把湿透的衣物晾在上面，放在火边。　　　　热量源源不断地从火里散发。南古紧了紧棉衣领口，靠着凳子在火边坐下来。　　　　“咳咳……咳咳……”角落里的少年费劲了半晌总算撑着身体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你……”他有些困惑地望着南古和南古面前的火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南古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皱眉打断他，“闭嘴。出去。”她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门。　　　　这一路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太多，南古感觉到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只想闭上眼睛靠着火堆睡一觉。　　　　少年病得头晕脑胀的，思维也是断断续续不清楚，接触到她的眼睛，原本到口的话一下堵住了，他一怔，呐呐道：“哦。”　　　　便听话地慢慢地出去了。　　　　“啊！”几秒不到他便惊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回来，唰地推开门，小脸苍白目光惶然地看着南古，急急道：“他——他死了！”　　　　南古被门扇起的冷风冻得一个哆嗦，充满忍耐地看了他一眼，干脆闭上了眼。　　　　少年被南古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愣了一下，他望着南古平静而冷淡的面孔，逐渐意识到南古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人可能就是她杀的。　　　　安静的黑暗让南古神情微微放松。她感觉到脚上被水泡得发白的伤口一阵一阵的疼，已经有点发炎了。只是现在她实在没有精力去管，等明天起来绑个绷带就可以了，她想。　　　　那少年犹豫了一会儿，竟然合上门，一步一步小心地朝她靠过来。　　　　南古眉心跳了跳。　　　　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少年就急急地小声道： “……我是云溪。”　　　　少年说完看着南古的反应，语气好像笃定南古认识他。　　　　然而他眼睛都看得发疼了，也没见南古有什么反应。除了不耐烦。　　　　“我……我发烧了。”确实了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他不得不换个说法，“在下面……”显然是想到那具尸体，他面色一白，顿了顿才接着道，“下面好冷，我会死的……”　　　　见南古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你就让我呆在这儿，然后，然后我想请你把我送回城邦……乌托城邦，会有很多报酬的！”　　　　城邦……？听到这个新名词，南古睁开了眼，看向少年。　　　　少年被她一看，不知道冷还是紧张，微微发起抖来，他想了想又补充：“还……我还可以让你在城邦定居！只要你送我回去。”　　　　南古半合着眸，有气无力地靠坐着凳子。　　　　过了一会儿说，“坐下，闭嘴。”　　　　少年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胆怯地看了看她，便在火堆边坐下了。　　　　一室寂静，只偶尔有火星跳跃，发出点轻微的声响。　　　　少年本就生了病，又经了一顿吓，很快便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南古维持着抱着包的姿势靠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