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

过了两日，贾敏就听说，豫王妃带着小世子来灵岩寺上香。豫王爷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皇上很是信任这个弟弟，因此豫王爷也是少有的握有兵权的王爷。　　　　可惜豫王府子嗣不盛，长子和长孙征战沙场而死，长儿媳高龄有孕，闻此噩耗难产而亡，留下一个儿子，好歹留下一条血脉，尚在襁褓之间就被册封为世子。　　　　次子却是个克妻的，死了两个未婚妻才娶妻，可是最后妻子还是病逝了，成了鳏夫，未有子嗣，算起来年纪也不小了。　　　　贾敏突然想起来被救的那个妇人，以及想起上一世自己死时，豫王妃已经过世了。贾敏又想到素怀和太子相似的模样，心中升起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的念头来。　　　　豫王妃和小世子来到灵岩寺的时候，贾敏窝在了院子里，她尚未出嫁的时候，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是能见到豫王妃的，可惜豫王妃一直在西北不得见，如今她出嫁了，品级却低起来。　　　　豫王妃领着小世子在灵岩寺住下来了，然后秋晚没有回来。贾敏无奈，还是让福嬷嬷去那个院子里打探消息。　　　　福嬷嬷得到的消息是那个被救的妇人已经康复离开了，秋晚得了贵人的青眼。贾敏松了一口气，知道秋晚性命无碍。　　　　贾敏刚放下心，那边豫王妃身边的老嬷嬷过来请贾敏过去说话。　　　　贾敏自然不敢说自己身上带孝不便见人，只得收拾了一下过去了，黛玉却不肯抱着贾敏的腿要过去，贾敏不知道此行祸福，不肯让黛玉跟着。黛玉能敏感察觉出来这些日子的不对劲来，不肯离开贾敏，甚至大哭起来。　　　　贾敏发起狠来道：“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的，在找个听话的我孩子过来。”　　　　黛玉的哭声一下子止住，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反驳道：“你在外面找的孩子，也是不听话，被娘亲丢掉的。”　　　　贾敏被她的歪理逗笑了，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说：“好，我带你去，也不会丢下你的。”　　　　贾敏抱着黛玉来到了豫王妃的院子，向豫王妃身边的老嬷嬷致歉，老嬷嬷轻笑一下道：“令爱还小粘着娘亲也是正常的。”　　　　她进了次间跟豫王妃低语几句，次间传来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道：“翊哥儿，你领着林家的姑娘去外面玩一会。”　　　　“是。”虽然声音很是稚气，却透着沉稳。　　　　贾敏就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童走了出来，竹青色的袍子，因未到到及冠的年龄一半的黑发半披着，虽然脸上还带着着婴儿肥，但是眉眼及其精致，和素怀不分上下，尤其是一双大大的凤眼，黑白分明、干净澄澈犹如婴儿的眼睛一样。　　　　贾敏之道他就是豫王府的小世子，徒翊。　　　　他脸上的笑意由一分变成了十分，露出一对酒窝，对着着黛玉说道：“我领你出去等着吧？”　　　　黛玉看了他一会，仿佛被他身上那种随意舒适而干净的气息吸引一样，点了点头。　　　　贾敏忙放下黛玉，黛玉便很着徒翊走了出去，走出房门，黛玉有些犹豫，脚步慢下来，徒翊回首道：“你是不是不想离你娘亲那么远？”　　　　黛玉点点头，徒翊安抚她道：“你放心，你娘亲没事的。”他语气里透出一股肯定出来，让黛玉不由自主地相信了。　　　　可是，黛玉低下头不说话，她还是不想离娘亲那么远。　　　　徒翊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便让人搬了椅子过来，放下门口的桂花树下面。他指了指椅子道：“咱们坐那下面可以吗？”　　　　黛玉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走向了桂花树下，桂花开得正旺盛，一朵朵四瓣金灿灿的小花簇拥在各自的枝头，花瓣中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花蕊在风中颤动着，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出来。　　　　黛玉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被呛了一下，打了个喷嚏，徒翊笑起来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黛玉答道：“桂花，娘亲做过桂花糕。”徒翊愣一下，觉得这小丫头的声音和桂花糕一样软软糯糯的。　　　　椅子有黛玉那么高，她皱起眉毛看着椅子片刻，又看向徒翊，徒翊只觉得她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湿漉漉的，如同自己养的小猫的眼睛一样。　　　　徒翊示意丫头把黛玉抱到椅子上，黛玉一开始不敢乱动，因为对她而言，这椅子太高了，双脚悬空，离地面很远。可是过了一会，黛玉的小脚就忍不住动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徒翊，见他没注意她，双脚欢快的一前一后的晃动起来了。　　　　徒翊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扭着看到黛玉穿着缀着珍珠的绣鞋的有些胖乎乎的小脚动来动去，可爱极了，便从荷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出来，探出身子手伸到了黛玉嘴边。　　　　他的眼睛眯起来道：“张嘴。”黛玉被他的动作唬住了，下意识的张嘴，觉得嘴里一凉，接着就是一股甜意从舌尖蔓延开来。　　　　豫王妃知道自己的孙子比着旁的同龄人都要成熟稳重，唯有一点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那就是喜欢吃糖，因此，就让下人在徒翊的荷包里都放着糖，不过让豫王妃想不到的是，徒翊极为克制自己，即便是再喜欢吃糖，也从未多吃过。　　　　徒翊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糖，这是他今天的“份额”，随即问道：“甜吗？”　　　　黛玉点点头，想要谢徒翊给的糖，但因嘴里有糖故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徒翊听着她混沌不清的谢，笑起来道：“你觉得甜就好。”他看了黛玉脸上的泪痕道：“以后想哭的时候，吃颗糖就好了。”　　　　黛玉看着徒翊的笑容，也跟着笑起来，用力的点点头道：“很甜。”　　　　屋里面，豫王妃隔着帘子和贾敏说话“听说，贾太太未出嫁的时候，是一代才女，最是聪明伶俐大方的一个人了，可是那时候竟不得见。”　　　　贾敏恭声回答道：“物是人非，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不过是困在内院里的普普通通的妇人，只管老老实实的待在内院之中一心管教好自己的女儿。王妃随从王爷戍守边疆，妇唱夫随，巾帼不让须眉，实乃我辈楷模。”　　　　豫王妃自然听出贾敏的潜台词，说她如今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内宅太太，根本不明白他们一行人的事情，再一层的含义是她守在内院不出，和别人也无什么来往。　　　　豫王妃淡淡回答道：“谈不上什么楷模，妇道人家还是得以贞静为主。”语气里带了点指责。　　　　贾敏知道豫王妃定是知道了林家内部的事情，或许还知道她和西贝林之间的龃龉，回道：“王妃说的是，是得以贞静为主，但是也不能一味的顺从，没了自己的主意。”　　　　豫王妃听了贾敏的话轻笑起来，她原本就是爽利的女子，最不喜欢唯唯诺诺之人，若是贾敏顺着她的话，她反而不喜。但是，豫王妃的手指在锦被上划过，这样一个女子，真是可惜了，因为贾敏毕竟是这些年和素怀接触最多的人。　　　　豫王妃问道：“听说令爱差点被拐子刮走了，对亏了寺里的小沙弥救了。”　　　　贾敏几乎猜出了素怀的身份，豫王妃突然提了这么一句，其中的意味让贾敏不寒而栗，高位者总是会为了杜绝后患而杀人灭口。　　　　贾敏回答道：“是，那位小师父法号素怀，要不是他，我和小女怕是要骨肉分离了。”　　　　“听说令爱经常和素怀师父一块玩耍？”　　　　贾敏的心被揪起来了道：“小女原来喜欢去西院玩耍，偶遇过小师父几次，她自幼缺少同伴陪伴，因此很是喜欢缠着小师父。不过小师父是修行之人，我叮嘱过小女不要去找小师父以免打扰到小师父。小女这些日子有了新的同伴陪伴，几乎不去西院了。”　　　　贾敏见豫王妃没有说话，继续说道：“说起来惭愧的很，我们心里感念小师父的救命之恩，我们送过几回新鲜瓜果点心来报答小师父的恩情，日后再另行报答小师父的恩情。不过，我们也住不了多少日子了，小女年纪小怕是日后记不得小师父对她的救命之恩了，也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机会能报答小师父的恩情。”　　　　豫王妃还没来的急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稚气的女童声：“素怀哥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贾敏的脸瞬间白了，她本想撇清自家和素怀之间的关系，，但是黛玉这一声，却…对豫王妃而言，越是和素怀走得近就越危险。　　　　屋外，素怀听到了消息后就匆匆赶来，他知道豫王妃把贾敏叫过去可不是叙什么救命之恩的，而是想要除去贾敏，消除任何潜在的威胁。　　　　素怀走到了黛玉的面前，轻轻拍了黛玉的小脑袋，黛玉朝着他甜甜的笑了一下，素怀心中暗叹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试着去相信别人，希望贾敏和黛玉母女不要辜负了他的信任。　　　　“你暂且等一等，你娘亲一会就出来了。”　　　　黛玉听了用力的点点头，眼睛亮晶晶道：“我一直很乖的，这位小哥哥还给了我一块糖，很甜。”　　　　素怀看了一眼徒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堂弟，翊，鸟之双翼竖立起来，取辅佐之意，自己的名字为翀，鹄飞举万里，一飞翀昊苍。　　　　黛玉左转转头右转转头，捧着下巴说道：“好像。”　　　　素怀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和徒翊都有一双凤眼，如同皇室大多人一样。他微皱眉头道：“你又吃糖了，小心牙疼。”　　　　黛玉不乐意的嘟嘟嘴，捂住自己的嘴巴，不理睬素怀。　　　　素怀戳了一下黛玉鼓起来的脸颊，走进了豫王妃的屋子。　　　　那边福嬷嬷着急起来，不单单是担心贾敏，而是她收到了三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