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她原来的世界。 这里……也许是另一个有他们存在的世界。 白梨勾起的唇角带着自嘲,心道或者她不是重生,而是真的在做梦呢? 如此想来,疲惫一下子席卷了她的身体。 可她宁愿周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也不愿意一觉梦醒,又回到那间只有冰冷的宋家柴房,还有不知死活的自己。 就在白梨挫败地摊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白守礼带着一脑门的愧疚、难堪、愤怒各种交加情绪,从宋家回来了。 刚进了宅子大门,就朝正在打扫院子的秦妈妈大声吼道:“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喊过来!” 把秦妈妈吓得老大一跳,她可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和待人的主家发这么大的火气,好在她也晓得今时不同往日,今天大小姐的做法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这么一想,秦妈妈撂下扫把急急往内院跑去。 “大小姐,大小姐……” 外边由远及近的熟悉喊声拉回了白梨患得患失的心神。 她下床走去将门打开,一身结实体态的秦妈妈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白梨忽就觉得庆幸,虽然此时他们都变得不一样了,可还是那些熟悉的人啊,或许她会不适应,但总比失去而遗憾来得强吧。 秦妈妈是当年宋伯父怕她们母女孤寡,特地为她们买来的一个粗使婆子。 秦妈妈可以说是看着她们姐妹俩从襁褓中长大的,早已经如同家人一般。 现在她仍在,真是太好了。 因为秦妈妈的出现,神态与以往不无两样,白梨倍感亲切,脸上不禁绽放出轻松的笑颜,“秦妈妈,你别着急,慢点说。” 秦妈妈喘着大气,“大小姐,老爷喊你去正堂呢。” 白梨闻言双眸闪了闪,眨着眼睛道:“我这就去。” 说着,双手和往常一样亲近地挽过秦妈妈的胳膊,问道:“秦妈妈,他……我爹为什么喊我过去啊?” “还能有什么,我的大小姐哟,不是老奴说你,你这性子得改一改,天大的事儿,也没今儿个的大喜事儿重要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女儿家逃婚传出去那还了得啊!”秦妈妈亦是痛心疾首,这世间,她一个人无亲无故的,有缘来到白家做事,当年大夫人去世,还是她照顾了大小姐一整年,直到老爷续弦,所以她早就把大小姐当成了亲生女儿看待,孩子再怎么任性也是千好万好,此时看着大小姐小女儿家的娇样儿,都叫她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秦妈妈,我知道错了。”白梨听着秦妈妈的好意,赶紧告饶,转移话题道:“那我娘她在哪啊?” 秦妈妈以为她这是又想大夫人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劝说:“大小姐,老奴知道你想大夫人,可这话千万不要再当着夫人的面说了啊。” 白梨一时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愣住:“什么大夫人?” 秦妈妈不欲和她多说这个事儿,嘴里催促着:“大小姐,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刚刚老爷发了好大的火,你待会儿去了正堂好好跟老爷认认错,别犟……” 这座宅子并不大,在秦妈妈的絮絮叨叨中,很快她们便来到了正堂。 白梨的疑问没有得到秦妈妈的解答,心里却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 一脚跨进正堂,就听得一声怒吼:“你这个孽障,还不快跪下!” 白梨脚步一顿,抬眸看向正堂首位坐着的那位陌生的父亲,还有旁边可能不再熟悉的母亲,视线再转移到母亲身旁站着的妹妹身上,妹妹的神情还是透着那股子冷冷的气息。 她低下眉眼走了进去,仿若不闻他的话语。 看在白守礼眼里,分明是不受管教,不知道悔改! 一时间,被忽视的白守礼气焰更涨,倏地站起身,操起旁边桌上之前就准备好的竹枝:“臭丫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话落,苏氏和白玥脸色骤是一变。 苏氏忙不迭上前拦住他,一把取走他手里的竹枝:“老白,有话好好说,动什么粗啊。” 成亲十几载,苏氏亦是很少看到白守礼这般生气,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宝贝这两个女儿,而“腿”已经是家里默认的禁忌,他现在都提起要家法伺候了,可见这次真是被白梨气得狠了。 白梨见眼前魁梧的中年男子涨着一张红脸想要揍她,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心里对于他此刻散发出来的一家之主的威严更为抗拒。 自懂事起,她就已经接受了没有父亲的事实,生为长女,她有着照顾娘亲和妹妹的责任,逼着自己独立和成长。可是现在,她娘看着已经不再瘦弱,不再像是那个书香之家出身的温柔女子了,阿玥更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令人好生失落,这种不再被需要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她不懂得父女之间应该怎么相处,那种有父亲保护的感觉对她而言遥不可及。她也曾幻想过嫁给宋言廷之后,会把从小对她们好的宋伯父当成亲生父亲孝敬,可是当真的嫁到宋家了,才发现现实总比想象中残酷,身为儿媳妇的她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和宋伯父接触。 更何况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的好相处,一脸凶悍得像是要吃人的模样,让人感到害怕。 “好好说什么啊!”白守礼恨铁不成钢:“若不是你宋伯父,咱们家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不知道感恩的臭丫头!” 苏氏却是不乐意了,翻了个白眼不赞同道:“老白,这是你当年为了救宋哥废了一条腿,才有缘在宋哥底下做事,谈什么恩情,那是彼此有恩,这些年来你跟着宋哥东跑西跑,就差没替他上刀山下火海了,咱们家有这个好日子,那都是你自个儿争气挣来的!” 白梨的目光随着她的话落到了白守礼的右腿上。 她这才注意到,这个父亲的一条腿竟然是瘸的。 难道说,这个世界的父亲在当年救了宋伯父,并没有丢掉一条命,而只是断了一条腿?听娘亲话里的意思,父亲是因此才会到宋伯父身边做事的。 这个家的好日子是父亲挣来的…… 是不是说这所宅子也是父亲挣的呢,而不是完全依靠于宋家馈赠…… 想到此,白梨的瞳孔里一抹光彩一闪而过。 白守礼则是气结:“你在这边瞎说什么呢!” “我哪有瞎说,我得让咱们闺女都知道,恩情不是这么算的,好日子是靠咱们自己的双手得来的,而不是靠着别人,女儿家家的嫁人可不是去报恩的。” 苏氏的每句话,落在白梨的心间都得到了共鸣。 她从来不知道娘亲也有着这样令她震撼的一面。 从前娘亲总是把所有的不好都藏在了心里,不叫她们知道,自己再暗地里偷偷地抹着眼泪。 她那怯弱的形象和现在刚强的样子完全重叠不上,两个人明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却又有着天差地别。 此刻,白梨只觉得心里所有的混乱都冲撞在了一起,像是掐住了她的呼吸。 没想到听见苏氏的话,白守礼的气场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一脸愁苦:“我就知道是我这条腿惹的祸啊……” 白玥这时也不再沉默了,劝解道:“爹,今日之事,姐姐也不是故意的,你且先听听她怎么说吧。”她就知道一提到腿,父亲就心病了。 白守礼双眼一横:“不是故意?我看她是蓄谋已久!” “你说说你,犯了这么大的错,你宋伯父和言廷都还在为你说好话,你对得起他们吗?” “不行,你现在就和我去宋家道歉去!” 苏氏手中的竹枝往他身前一送,堵住了他的腹部,略微无语道:“老白,我说你就先消停消停吧,这个时候去宋家能合适吗?” 白守礼闻言稍稍冷静了下来,现在确实不是道歉的好时机,宋家现在还乱着呢。 于是又拿眼瞪向大女儿,“说吧,趁着大家都在,我就听听你能怎么解释。” 作为始作俑者的白梨这次是无法当旁观者了,可也不敢多说,就怕说了什么和现今不符的事情,那不就往娘亲说的中邪方面去了?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不会有人理解。 组织了下语言,她才缓慢开口:“爹,我并不是蓄谋已久,而是忽然看明白了,我和宋言廷不适合结为夫妻。” 白守礼一副“你当我是傻子啊,我岂会信你搪塞的借口”的样子,冷哼道:“你现在是想说之前整天哭着喊着要嫁的人不是你?” “这个……”确实不是我,当初他嫁给宋言廷都是宋伯父一手操办的。 只是这话白梨不能说,最后干脆硬着头皮,编故事了,“其实,就在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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