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脚下去的刹那,季随觉得自己脑门被驴踢了。 从没干过这种傻逼的事。 操。 他单脚撑地,右腿绕过车座下来,把自行车支起来,蹲在地上扯车链子。 没有去看倪莱,一丝儿余光也没有。 不想看傻逼的后续。 倪莱一脚踩住小蝌蚪找妈妈一样欢快蹦跶过来的链扣,转脸看向对街——岛主的座驾坏了。 她抬起脚,低头,这种东西她认识。 帮忙,还是不帮忙,这是个问题。毕竟他刚才在黄大爷医馆的那副做派——抽身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上壁观。 但是。 他出面帮她搞定了9号院。 他亲手给她缝衣服。 他的果体被自己看到了。 那么,就折中一下。 倪莱把链扣当石子,抬脚,闭气。链扣起飞,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砸中季随的……屁股。 右半边屁股,他说长了颗痣的那半边屁股。 倪莱愣住,没想到会这么准。 她起脚太猛,链扣飞得太高,朝着他背部冲过去,前提是他蹲着不动。 谁能想到他突然站起来,结果…… 季随感觉屁股一疼,“啪嗒——”一声响,链扣滚落在脚边。 他刚检查车链子的时候已经确定,有且只有一节链扣断掉,那就是说,砸中自己右半边屁股又滚落在脚边的这个链扣,就是被他踢到街对过的那个。 嘿—— 季随转身。 倪莱咬着豆浆吸管呆愣愣看着他,街面不宽,距离不算远,季随能清晰看到她的脸——古井无波。 你……牛逼。 两人视线交汇,倪莱来了个急转身,昂着头疾步向前走。 季随甚至听到她吸溜豆浆的声音! 诶哟喂,真长能耐了。 季随看着她的背影,舌头顶着腮帮,碾了碾脚底的链扣。 好久没受过这种窝囊气,霸总这个时候通常说什么来着?妈蛋,想不起来了,回头问问夏毅凡。 倪莱身形顿住,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朝他走过来。 登岛三连击:看了岛主的果体,画了岛主的果画,砸了岛主的屁股。 惹不起也惹了,躲不起也……额,还真躲不起。岛都是他的。 倪莱硬着头皮穿过麦斯街,来到他跟前,眼睛盯着断掉的车链子,小声道歉三连:“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踢过来的。” 季随:“……”还以为有多能耐。 倪莱再次:“对不起。” 得,还是当年的小怂样。 “手法挺准。”季随弯腰捡起地上的链扣揣进裤兜里,扶着车把向前走,斜睨了眼倪莱,“感觉痣被砸凹了进去。” 嗝—— 倪莱呛着一口豆浆,脸憋得通红。 嚯,还会脸红。 季随不动声色地从她脸上移开视线,他步子迈的大,倪莱要快走才能跟上他。 倪莱:“我不是故意的。” 季随声音极淡:“哦。” 倪莱:“……” 继续跟尴尬,不跟也尴尬。 尴尴尬尬中,两人沉默走到街尽头的丁字路口。这条街本来就不长,他们又是在半道遇上,一起走到尽头其实也就用了两分钟。 9号院向右,救援队基地向左。 倪莱一直跟在季随左侧,他车把向左一拧,前车轮正好别住她。倪莱一个重心不稳,双手下意识握住车把。 装药的塑料袋哗啦啦地响,药盒撞到车把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铃的声响。另一只手里的半袋豆浆被她捏爆,溅到季随手上。 他的手刚扯过车链子,满手都是黑污油,现下又混合上豆浆,内容非常的精彩。 倪莱:“……不好意思。” 季随啧了声,手握着车把没动,看着她道:“我就问问你,你的兴趣爱好是不是见个男人就跟着走?” 你兴趣爱好才是见个男人就跟着走! 不过自己刚刚确实跟着他来着。 倪莱解释:“我回去要走这条街,不是在跟你。” 季随从鼻子里哼了声。 “我没带纸,抱歉。”倪莱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他左手上,顿了一秒,手腕上提,把绕着铃铛走了一圈的塑料袋抖落开,拎起塑料袋向后退了两步,从自行车后轮绕过去,拐向右边路口。 非常干脆。 季随原地愣了三秒,默默跨上自行车,右脚掌踩着脚蹬一个猛蹬。 操! 忘了车链子断了。 懒得再下来推着慢慢走,索性坐在车座上,左腿划拉着往前走。 胸口一阵发闷。 堵得慌。 十分想找个人泄泄火。草你大爷的黄大爷。 好在基地离得并不太算太远,用腿划拉回去也就二十分钟。 季随把自行车在院子里支好,去器材室拿了工具和链条油,从裤兜里掏出那节链扣,蹲在地上接车链。 “季队。”毛线蹿过来,“指导员到处找你,冯医生也找你。” “边待着。” “冯医生是想让你去她那里再检查一下伤口,至于指导员——”毛线垂头丧气,“就那个八代单传,他吵着闹着要投诉你。” “又不是第一次被投诉,有什么大惊小怪。”季随取下链目,用打链器拆下插销,不以为意道。 “不是页沙岛的渔船,八代单传也不是这里的岛民。”毛线竖着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他上面有人。” “羡慕?”季随拿着链扣往链目里套,抬眼看着毛线,一脸坏笑道,“你等着,我今晚就可以让你上面也有人。” “女人可以考虑,男人免谈。”毛线蹲在地上,扯了扯裤腿,脸上挤出一朵菊花笑,“季队,其实他也投诉我来着,我吧,你也知道,我就……” 季随没觉得意外:“你给他道歉了?” “嗯,是。”毛线红着脸声音越来越小,“有指导员在旁边唱|红脸,他骂了几句,也就没再追究。指导员的意思……” 毛线没再说下去,他怕季随炸。 季随满不在乎地问:“他想追究什么?” 毛线:“住院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 季随:“能不能有点儿新花样?” 毛线:“反正他犯浑耍赖皮的花样倒是挺多。” “对付这样的人,只一招他就立马滚蛋。”季随把链条接好,两手扯了扯,去往齿轮上装。 “什么招?”毛线问。 “别再跟我说找不到他,我都看见他啦!蹲在地上捣鼓自行车的那人就是他!”八代单传右手腕上缠着绷带,又把绷带多匀出了一圈挂在了脖子上,制造一种受伤很严重的视觉效果。 整个一沙雕。 八代单传继续用左手指着季随,吵吵着:“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把我胳膊弄伤的,我在海底快淹死过去时,他还拿头盔把我砸晕……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毛线站起来,拳头捏得咯吱响。 指导员和几个队员跟着八代单传,不停地安抚他的情绪。 季随蹲在地上,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而是慢悠悠装好车链,然后一手扶着脚蹬转动着,一手拿着链条油倒在轴承齿轮上,待链条转动顺滑了,他拧好链条油瓶盖放在地上,起身扶着车把,脚向后蹬开支撑,抬腿跨上去,沿着院子慢悠悠试骑了一圈。 八代单传差点儿被气背过去。 他像头有了灵识感知到主人要抓它去阉割的粉红猪一样,嗷嗷叫唤着飞跃围栏,朝季随奔过去。 因为穿着粉红色衬衫,脖子前伸,脸被气爆红。 这个飞奔的姿势,这个架势。 季随这个万年不上网跟不上潮流的老年人,居然瞬间get到了小猪佩奇的形象。 我操?! 季随错神的功夫,粉红猪势把车把当围栏,劈着叉扑过来。 是他忽略了这是辆二八式自行车,底盘高,车身高,车把也高。奈何他起跳太早,本身又不是跳高运动员,于是乎——他坐在了车轮上。 这是他身后众人的视角,以季随的视角来看——前车轮卡住了粉红猪的裤|裆。 季随抽了下眼皮,替他蛋疼:“八代单传?” 足足二十秒,八代单传才嚎出声来,啊啊啊个不停。 “上海永久,1988年原厂生产。”季随晃了晃车把,“古董车,车轮被你压扁了。” 八代单传愣了几秒:“什么意思?你还想讹钱?!” “不讹钱,我就要这个轮,被压扁前的这个轮。”季随说完这句话就觉得特别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倪莱让他赔外套时,说:“我就要这件,破之前的这件。” 操! 季随拧眉,伸手拽着八代单传脖子上的绷带绕了两圈。 他依旧坐在车座上,只是身体稍稍前倾,胳膊往外一带,轻而易举把八代单传从车轮上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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