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悦翎简单说:“庙湾岛没有酒店,也没有青年旅馆,我们住在东澳岛。第一天在酒店过,日落后才去东澳岛沙滩玩。第二天坐船去庙湾岛。” 小姑皱起眉头,“庙湾岛的日出日落和星空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你们这群上班族白去一趟了。在原生态岛屿上,最佳的旅游方式当然是露营!我觉得你和大哥可以再去一趟。” 方世淇投来不悦地眼神,“旅游就为了轻松舒服,如果要躺石头睡,贴钱我也不去。” 单悦翎心想:方大少果然这样想。 婆婆听到躺石头,也摇头,“女人腰骨本来就脆弱,等你们生完孩子就知道了,动不动就腰疼,我也不赞成。” 小姑觉得这母子完全歪曲了野营的乐趣,“才30多岁,连石头都没睡过,算好汉子吗?野营的乐趣在于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听着海涛声,感受大自然的清凉。还有篝火烧烤,真心话大冒险,猎人游戏,哪天你跟嫂子参加我们的户外活动,你们就知道乐趣无穷!野营是释放灵魂的,普通旅游纯粹花钱买享受,能一样吗?” 小姑讲得七情上面,方世淇仍不为所动,“谁规定不野营就不是好汉子?野营这种东西,原本就是给预算有限的群体准备的。” 小姑有点生气:“有钱不代表有灵魂,只顾着工作,对,面包是有,但是爱情和家庭呢,不该只是形式,这样活到底有滋味吗?” “你在含沙射影什么?”方大少丢下饭碗,两兄妹你眼瞪我眼的杠上了。 “心里有鬼吗?你也该自我检讨一下,一年四季多少天在家待,其中什么时候陪过爸妈,又拿多少时间陪妻子了?” “我的事,你管得着吗?你不先管管你自己,都多大岁数了,从来没带过男朋友回来,你是打算啃老呢,还是啃老兄呢?” “方世淇!”男朋友这事是禁止提起的!单悦翎虽然不知其中原委,但是像婆婆那般狠角色都不提,足以知道其中水有多深!单悦翎为方大少捏了一把汗,看着小姑绷紧的脸,从红通通变成白苍苍,仿佛蓄满岩浆的火山没得爆发而即将走向死亡!这才是小姑最恐怖的地方! 方老爷好声安慰:“两兄妹别吵架……” 单悦翎见气氛尴尬,也说:“我也想尝试一下野营,下次叫上我,我带两个朋友去,他们都很喜欢刺激的旅游。” 小姑说好,这回轮到婆婆有意见,“你俩孩子都没生出一个来,悦翎你千万别学她野。” 又是生孩子。一旦扯上这个话题,就没完没了。 上次婆婆找什么大师算什么“那两周,差不离”宣告失败之后,这阵子又蠢蠢欲动,不知从哪里打听回来的小道消息,说旅游怀孕中奖率高,这阵子隔三差五怂恿方大少和悦翎提前放年假,“别等什么跟春节假期一并连休了,现在就休了吧,出去旅游个十来天,什么事都别干,轻轻松松地备孕,费用我来出。” 顿了顿,婆婆继续说:“现代年轻人生活压力大,尤其工作压力让人心都纠紧了,所以很多事情都做不好。往我们从前那一辈,兄弟姐妹四五个,你们的奶奶和外婆眨眼就给生一堆了,就是因为那个年代没那么多东西烦恼,个个心思单纯。” 方大少不说话,婆婆把球踢给单悦翎,“悦翎最近工作忙不忙?能请假吗?想去哪里玩?” 单悦翎还能说什么?安安分分地回答:“不忙,去哪里都可以。” 婆婆点头满意,把球又踢给方世淇,“你呢?你不好开口,就让你爸说去?” 方老爷无端被扯进来,无奈地说:“我怎么给他说?公司有公司的规矩,都要按规章制度办事,世淇你问问领导,年假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悦翎那里我还能帮忙。” 气氛剧冷,方世淇只好点头。 婆婆本来就没想过儿子能答应,见事情有转机,就不纠缠下去。 吃完饭,单悦翎松了口气,感觉全身骨头都散了,早早洗完澡,体力不支地爬床去。 同事拍了很多照片,单悦翎躺着浏览,糖糖说有张照片把她拍得很有日系感觉,马上分享给她。画面里,她抱着即将升空的孔明灯,笔直地站着,仰头望着遥远的天际,笑容无比灿烂。单悦翎喜欢这样的照片,镜头拉远,看不出皮肤细纹,也看不出五官好坏,但是拍出了灵魂。 听到小姑叫她下楼,她马上爬起来,一刻都不担待,心想小姑肯定还记着刚才说她要带两个朋友去野营的事。小姑为人有原则,做事认真,说到做到,倒显得单悦翎忐忑不安了,还没跟糖糖和甄祁提起,就把他俩拉下水了,真不知如何收场。 方大少恰才透过手提屏幕反光,看到她一整晚看手机,嘴角眯眯笑,到底看什么?他探身,拿起被随便扔在被子上的手机,首先入眼的不是孔明灯,也不是樱花少女似的单悦翎,而是另一头托着孔明灯,只看得见半张脸的男人,那眼神满腹深情,直勾勾地看着“樱花少女”。 这样的拍摄角度,这样的光影效果,让人浮想联翩。 回房后,单悦翎兴致勃勃地从一堆衣服里翻出一本旧旧的书。这是在南国书香节上买的二手书,书名叫《茶花女》。这是第一本她喜欢的外国名著,特别喜欢其中的爱情。在图书馆里翻阅了无数个版本,始终看不腻。此时,又忍不住翻开。 方世淇洗完澡出来,发现单悦翎倚在纱窗边,捧着一本包了书皮的书看。多久没见过她能静下心来读书,平时不是看剧就是看综艺,或者跟糖糖刷奇闻异事。他觉得眼角突突跳,仔细看书皮的颜色,花花绿绿相间,似曾相识。 “旅游开心吗?”单悦翎接近入睡时,方大少突然问。 单悦翎觉得他烦,随便说几句:“还好,白天人多又晒,我们都躲在酒店里玩扑克牌,晚上才出去吃宵夜放烟花。” “还放烟花?那边政府不管?” “海边放烟花很正常,最多烧着石头,居民房都离得远远的。” “只放了烟花?” “嗯。”单悦翎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 她没听见他问:“没放孔明灯吗?” 方世淇爬上床,捏她的脸,她顶着巨大睡意,眯出一条缝来,听方大少说:“下次也可以叫我一起去,不是家属免费吗?” 哈?猜他忙,她才省得问,现在反过来说她没通知他。不过有些话纯属客套,或者开玩笑,这是方大少的圆滑之道。 她沉沉回答:“嗯。” 搭过旅游大巴,人特别容易累,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突然,一只魔掌伸来…… 后半夜枕边人呼呼大睡,她却睡意全无。 照片上的甄祁,她看到了。那表情跟迎新晚会那次放孔明灯一样,眼睛很亮,笑得很欢。那时她就有点怀疑,为什么这个男生只看她? 当所有人都在孔明灯上写愿望,她空着手无措地等,是他递油性笔过来。当别人的孔明灯都放走了,她还在思考怎样放,是他帮助了她。散伙的时候,师姐问去不去宵夜,所有人都举手,只有她说不去,他也偷偷地溜了。 两人同走一条路,一路无话,默默到宿舍楼下。那时候她还摸不清男生宿舍在哪里,只以为刚好同路,后来才知道他竟绕了个圈,一言不发地送她安全抵达楼下。 大三暑假能走在一起,不是机缘巧合。因为那次迎新晚会,他对她专一的视线,她花了两年时间观察他。就快升大四,不住本地的单悦翎因为暑假打工住宿舍,甄祁被老师挑选做副手协助完成3D建模,也住学校。早晚吃饭时间相同,不是她吃完,他刚到,就是她刚到,他在倒剩菜。 也许他有心,想与她不期而遇。 某次饭后,他仍未走,等她吃完走出饭堂,他跟上来,不知不觉就变成一场轻松愉悦的饭后散步。经过大操场、游泳池、篮球场、足球场、音乐馆,绕去江边,再从体育馆抄林荫小路回宿舍区。他走得很慢,她配合他的步伐,聊了很多,漫无边际,爱看的动漫、电视剧,爱听的歌曲,喜欢的歌手,小时候的趣事,宿舍里的趣事,无所不谈,气氛紧张又活跃。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傍晚没有烈阳高照,江边有凉爽的风送来,步履闲适自得,沿路野花成群,落叶缤纷,脚踩着干枯的枝叶,发出吱嘎吱嘎响,不知谁挑起的话头,往高深走,甄祁开始讲正在做的3D建模,从老师那里打听来的行业展望,以及对专业的未来发展预估,然后是他的职业生涯规划。 单悦翎那时候压根儿没想过就业,总觉得还远着,逃课的日子过得爽歪歪的,对时下的生活节奏尤其满意,似乎自打出生以来最舒服的日子都在大学里头了。 聊着聊着,结婚生子也涉猎。两人连关系都还没确定,脸红红地讲,各抒己见,没有冲撞,好像在共同描绘一幅和睦的画面。 发展起得慢,两周后就开学了。开学当天,就传出他辍学。谁都不知道原因,流传甚广的说法是,父母离异,母亲带他出国。但仔细一想,20岁大学生,继续留在国内完成学业也是可以的,何必急着跟母亲出国?所以,这肯定不是真正原因。 单悦翎觉得不辞而别也属一类暗示,她没有打扰他,也不打算追究原因。 反正初恋都是那样,无疾而终才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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