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赛

天气开始变得不那么热了，白芷把宿舍里的小金鱼们搬到窗台上晒太阳，还投喂了点鱼食儿，嘴里温柔地念叨着：“小鱼小鱼大口吃、快快长，长大了把你们做成寿司卷。”　　　　江浸柔后脊一凉，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薯片。　　　　下午只有一节大物课，下课后的江浸柔趴在床上啃苹果，吃着吃着就接到了韩子清的电话。　　　　“晚上没课吧，出来咱们打会球！”　　　　“羽毛球？我不太会啊，乒乓球还会一点。”江浸柔一心等着小学弟回来送书，准备推脱韩子清的日常运动邀请。　　　　韩子清站在体育馆里，正拎着衣角擦汗，猛地听到江浸柔说乒乓球，嘴角扯了扯道：“你可别打乒乓球了，上次球没过来，球拍倒过来了，给我打的鼻青脸肿，敷了三天冰袋。”　　　　“还不是你非要逼我打！”运动方面毫无天赋的江浸柔狠狠地啃了口苹果。　　　　“好，我的错我的错。柔柔你出来吧，总坐着学习对腰椎颈椎都不好的。”　　　　江浸柔扶着腰哦了一声，道：“不去。”　　　　韩子清那边锲而不舍道：“篮球馆这儿打友谊赛呢，旻哥第二节上，你不来看看？”　　　　江浸柔乐了：“不去，旻哥那么胖，跳不起来的。”　　　　“嘿，江浸柔，你说什么呢！”　　　　李旻的咆哮声从电话那边传来，江浸柔吓得一哆嗦，韩子清拍了拍李旻的大胖肚子，笑道：“人家说的也没错，你确实有点胖了啊。”　　　　“滚滚滚，你跟个竹竿儿似的还好意思说我！”　　　　李旻骂完对着电话喊道：“柔柔你过来吧，背上球拍出来活动活动，总在宿舍窝着身体受不了！”　　　　江浸柔刚要再拒绝一次，那边突然传来韩子清嚎叫的声音，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他的兴奋劲儿。　　　　他喊：“我靠柔柔，你猜我看见谁了！快出来！不来你会后悔的，快点啊，体育场三号厅。”　　　　李旻凑过来道：“柔柔过来吧，我马上要上场了，实在不行你过来给我拉走韩子清也行，他今天有点烦人。”　　　　不等江浸柔再说话，那边有人喊李旻的名字，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江浸柔看了看表，才四点半，天还亮堂着，玩一个小时也不耽误事儿。　　　　于是她站了起来，在白芷异样的眼光里，从储物柜最底下摸出一条运动裤，又在床底下翻了半天。　　　　江浸柔问白芷：“我的鞋子，就是那双蓝色的运动鞋，你见了吗？”　　　　白芷喂食儿的手一滞，回道：“在我床底下。”　　　　江浸柔道了声谢，趴在地上，从落了灰的鞋盒里抽出一双运动鞋来，最后站在镜子前把马尾吊高，背上了古董级别的球拍。　　　　整装待发的江浸柔说道：“我出去打会儿球。”　　　　白芷怔怔地看了她一眼，没说出来话。　　　　江浸柔补充道：“打一个小时就回来。”　　　　她说完就出去了，留下白芷一个人在宿舍。　　　　白芷捏了点鱼食儿扔进鱼缸里，看了看江浸柔的背影，低下头腻着嗓子小声道：“小鱼小鱼快看呀，柔柔姐姐又疯啦。”　　　　体育场是最受学生欢迎的场地之一。　　　　江浸柔甫一进去，就被一股荷尔蒙的味道环绕了起来，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海浪般响起，不少人走来走去的，有人撞到了她的肩膀。　　　　韩子清拉了江浸柔一下。　　　　他比李旻高些，身材清瘦，长相在男生里很出挑，鼻梁上架了一副闷骚的无框眼镜。　　　　“不是打羽毛球吗，怎么站在篮球馆里？”江浸柔皱眉看向人群，再看看身旁的活宝。　　　　韩子清捏起兰花指，朝球场中间指了一下道：“你看那是谁？”　　　　江浸柔望了过去。　　　　女孩子在人堆里确实很显眼，她扎了个双马尾，意外的没有落了俗气，反而更添了几分甜美的气质，一手抱着饮料，另一只手握拳挥舞，好像在为谁加油打气。　　　　“陆浅笑？”江浸柔的心咯噔一声。　　　　球场被围了三层，呼叫声此起彼伏，球鞋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异常分明。　　　　“旻哥，加油！旻哥，加油！”　　“秦南，加油！秦南，加油！”　　　　江浸柔透过人群的缝隙朝里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黑白球衣，额头上戴着发箍，一只手臂正举起，示意队友传球。　　　　“秦南也在！”　　　　江浸柔条件反射般钻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心和长裤，扭头就要往外走。　　　　“喂！你去哪，回来！”韩子清一把拉住她。　　　　“我回去换衣服。”江浸柔挣扎着往外走。　　　　“不用换，你穿什么都比那个陆浅笑好看！”韩子清连哄带骗把她拉进了人群里。　　　　正在火拼的是理学院院篮球队的一场友谊赛，大一大二一组，大三大四一组，因为是非正规比赛，没有开启看台，看球的人们就都围在了球场周围。　　　　仔细看过去，第一层的最佳站位基本被女生占满，她们化着不太精致的妆容，身上规矩的衣裳也被褪下，转而换成清一色的短裙。　　　　江浸柔垂眸，轻轻摸了摸沁汗的鼻尖。　　　　“第二场快结束了，你带水杯没有？”韩子清蹦蹦跳跳的，比在场的所有小女生都激动。　　　　“没有。”江浸柔摇摇头。　　　　韩子清瞥了一眼那边儿的陆浅笑，急道：“那怎么办，咱不能输给她！现在买来得及吗，哎呀，你站这儿别动，我去给你买去！”　　　　韩子清说完就撩开长腿，一溜烟儿地往体育馆门口跑去。　　　　距离中场休息还有两分钟左右，陆浅笑看见了站在另一边儿江浸柔，眉头不禁皱了两下。　　　　陆浅笑笑着走过来，站在江浸柔面前打了个招呼，位置刚刚好挡在她和球场之间。　　　　“你好。”江浸柔也笑着朝她点点头。　　　　陆浅笑今天穿了一身蛮运动的小短裙，腰上一抹蝴蝶结，长袜过膝，小腿又直又细。她看看自己的小凉鞋，再看看江浸柔的穿着，不禁勾起了嘴角。　　　　“江学姐今天穿的好随意，不过好看的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啊，你说是吧。”她笑的有些放肆，还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江浸柔皱了皱眉。　　　　她的语气虽然是在夸奖，但丝毫听不出来一点赞美的意思，江浸柔心想：怎么，这就开始找茬了？　　　　她朝后退了一点，露出了后背上的球拍。　　　　“江学姐，是来打球的？”陆浅笑抬眸。　　　　“嗯，来和同□□动运动。”江浸柔摸了摸球拍道。　　　　“咦，这是羽毛球拍吧，学姐一定玩的很好，一会儿我家秦南打完了比赛，咱们一起打一场吗？”　　　　她依旧笑着，还向前几步，裙摆晃动，挑衅般地挑了挑眉，把江浸柔挡的更严实了。　　　　我家秦南？江浸柔突然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不用。”江浸柔的眼皮稍稍垂下来一点。依旧是个温雅文静的样子，但神色却冷下来不少，摆了摆手道：“我和同学一起来的。”　　　　陆浅笑往她身侧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同学，胆子也大了不小，于是嗤笑道：“那学姐的同学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呀。”　　　　江浸柔淡淡道：“他去买水了。”　　　　“哦，这样啊。学姐你是不知道，门口小商店人可多了，要是我们早知道学姐会来，就多买两瓶水留着呢。你看，现在只有我和秦南的，不太够，没法分给学姐一瓶了，抱歉啊。”　　　　她每句话都在‘学姐’这两个字上加重口气，仿佛在刻意拉开她和秦南的距离，眉梢上扬，勾着一抹肆意的轻佻。　　　　江浸柔倒也不怕这种人，勾了勾嘴角，道：“没关系，不够的话一会儿学姐分给你们点。”　　　　陆浅笑哽了一下，小手偷偷捏拳，中场结束的哨子吹响了。　　　　李旻下场，在球队那边儿抽了两瓶水准备找韩子清，却意外地看见了江浸柔，于是招了招手道：“柔柔过来了啊。”　　　　“李旻学长好！”陆浅笑一改刚刚阴阳怪气儿的模样，笑的温柔可人。　　　　“浅笑也在。”李旻笑的很明媚。　　　　陆浅笑点点头：“是啊，我和柔柔姐刚刚正聊天呢，学长您打球可真帅。”　　　　“没有，没有，好久不打了都。”李旻乐呵地赞道：“你们班秦南才是真厉害呢，和那个叫傅泽的小鬼头配合打的滴水不漏，怎么突都突不进去。对了，你是来找秦南的吧，我帮你叫他。”　　　　秦南摘下了发箍，头发有点湿，微微凌乱。他伸手随便理了一下，走到球队那儿抽了瓶水，刚要拧开，就听见李旻喊他的名字。　　　　秦南过来，一眼就看见了江浸柔，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换掉裙子的小姑娘多了几分运动的感觉，看起来白皙又阳光，秦南突然就回想起来高中荣誉墙上的照片：　　穿校服的女孩儿捧着数学竞赛的大奖杯，笑容灿烂地露出一排小白牙。　　　　“你也来了。”他勾起嘴角朝江浸柔打了个招呼。“早上谢谢了！”　　　　“不用，我的外语还要拜托你呢。”江浸柔也朝他笑，然后不甘示弱地瞟了一眼陆浅笑。　　　　陆浅笑见两个人突然就聊起来了，心里一慌，赶紧把手里的水瓶递了上去。“秦南你一定累了吧，快喝点水，少说点话节省体力。”　　　　秦南依旧是不冷不淡地轻轻道：“你喝吧，我不爱喝饮料。”　　　　陆浅笑脸色垮了一下。　　江浸柔差点不厚道地笑出声。　　　　不过陆浅笑很快就调整了心态：“那不如就给柔柔姐喝吧，现在买水还要排队，挺不容易的，别渴到学姐了。”　　　　陆浅笑说完，转身伸手，把秦南不要的饮料递到了江浸柔面前。　　　　这么做多少有些无礼，秦南皱了皱眉，想要拦她，江浸柔却先开口了：“不，我也不喝饮料。”　　　　江浸柔学着她刚刚的样子，悄悄把重音放在了‘也’上，然后大方地笑了。　　　　秦南站在一旁，竟然赞许地挑了挑眉，笑容里满满的都是纵容的味道。　　　　“不喝多浪费。”陆浅笑还在坚持。　　　　“学姐，要不喝这个吧。”秦南把自己的水瓶递了过来，不忘解释道：“球队买的，我还没喝过。”　　　　“不不，你喝，你一会儿还要打球。”江浸柔赶紧摇头，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跟我还客气什么。”秦南笑了一下，拧开瓶盖，又递回江浸柔面前道：“你先喝，给我剩点就行。”　　　　“啊？”江浸柔愣了一下。　　　　两个人的动作亲昵自然，陆浅笑脸黑了不少，手指捏在饮料瓶上，几乎变形。李旻则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手拎着一瓶矿泉水，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救场。　　　　“快喝吧，学弟的手都要累了。”秦南笑的眉眼弯弯，宠溺二字已经挂在了那双生动的眼睛里。　　　　江浸柔赶紧接过来，喝了几口后还给秦南。　　　　他也不嫌弃，直接仰头喝光了。江浸柔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肩膀上的袋子。　　　　“是来打羽毛球的啊。”秦南眼睛望了望江浸柔背着的球拍。　　　　“嗯。”江浸柔点了点头。　　　　“有球伴儿吗，一会儿我陪你？”秦南身子微微前倾，眼皮抬起来，真诚地询问江浸柔。　　　　“我有……”　　　　不等江浸柔说完，李旻就惊喜道：“柔柔今天带球拍了！一会儿来两局吗，阿清来当裁判，正好我们四个人，可以双打。”　　　　“不了吧，我不太会打。”江浸柔赶忙摇头，推辞道：“不然一会儿你们打，我来当裁判？”　　　　“柔柔姐刚刚不是说会的吗，这么谦虚啊。”陆浅笑赶紧说道。　　　　“对啊，一起玩吧，阿清他比你还菜，说好了啊，你俩就在这儿等着啊，谁也不许跑！”　　　　下半场的哨声吹响了，比江浸柔还菜的韩子清抱着一个袋子跑了回来。　　　　江浸柔当着陆浅笑的面，抽了一瓶饮料喝了起来。　　　　陆浅笑竟然没有吱声。江浸柔有点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发现陆浅笑竟然捏住了裙角，十分焦虑地看向自己身旁的韩子清。　　　　“你、你怎么？”　　　　“呦，浅笑学妹，别来无恙啊。”韩子清推推眼镜，朝陆浅笑勾了勾嘴角。　　　　陆浅笑一下子就蔫了不少，咬住嘴唇，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