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晋永安十七年，也就是南晋建元十年。南北冲突，稍稍缓和，迎来了难得的休战期。 二月初三，这一日是北晋的七皇子大婚，整个京城热闹非凡，永安帝更是大赦天下。 女子的闺房里，传来了哭泣声，那声音时断时续，十分悲伤。 只见一位三十多岁妇人正坐在床前叹气，眉间带着一丝不忿，不知道想到什么，忍不住又抹了抹眼泪。 “妍儿，我苦命的女儿。” “想不到七皇子竟然是这种始乱终弃的人。” 姜若看着在自己面前哭了大半个时辰的妇人，揉了揉额头，忍不住出声制止。 “娘……别哭了，不过是个已婚的男子而已。你还怕你女儿嫁不出去吗？”姜若的声音很轻，但是却是不容置疑地坚定。 周夫人闻言，愣了下，觉得女儿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前些日子，听说七皇子要大婚，哭湿了不知道多少锦帕。 “妍儿，你这是……”怎么了？ “娘，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周夫人沉默半响，叹了口气，说道：“那妍儿好好休息。” 周夫人说着，便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只是她的眼眶红红的。 姜若环顾四周，上次来京城，已经是十年前了。也不知道六皇子谢思远怎么样了。 “还活着。”小一在脑海里回答道。 “……”这小家伙竟然把自己的话学了过去。 不过，既然来了，便不着急，先得寻个时机，接近谢思远。 姜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这次附身的周谨妍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虽然仍带着一些稚嫩，但是容貌艳丽，不难看出倾国之姿。 难怪七皇子谢修远会看上她。 七皇子谢修远乃是莲妃的儿子。十年前淮南王攻入京城的时候，他与莲妃跟着永安帝南巡，逃过一劫。 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新娘是户部尚书叶盛南的嫡女叶梦溪，素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如今，她嫁给了七皇子，倒也成了一段佳话。 可惜了周谨妍，成了这故事中的炮灰。数月前，七皇子不过稍加撩拨，周谨妍便深陷其中。 周谨妍的父亲周有言是鸿胪寺少卿，不过是个四品官。他见七皇子对自己女儿有这份心思，自然也乐见其成。 毕竟，七皇子是永安帝最宠爱的儿子。虽然还未立太子之位，那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京城中不少人，都知七皇子与周谨妍的私情。如今，皇妃的位置没捞到，反而败坏了名声。周谨妍若要再说亲事，恐怕就难了。也因此这周府最近几日都乌云密布，主人家更是愁眉不展。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跑进来个小丫鬟小梅，她的脸上却是眉飞色舞的模样。 “小姐！小姐！”小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 “嗯？何事？” “李铭来了！” 李铭是七皇子的贴身侍从，往日里七皇子与周谨妍私会，少不得他牵桥搭线。今日七皇子大婚，想不到竟然会来这。 “他说，是七皇子命他来的。有些话，要带给小姐。”小梅的脸上闪过得意的神色。 “要我说，七皇子喜欢的还是小姐。娶叶梦溪，不过是莲妃的意思。” 小梅滔滔不绝地说着，见自家小姐竟然没有说话，疑惑地看着姜若。 姜若心中暗叹，这小头还真是看不清局势。 “小姐，可要去见见李铭？”小梅问道。 “不见。”姜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啊？小姐！李铭是给七皇子传话啊。”小梅连声提醒道。 七皇子，与自己何干？ “与已婚男子，须得避嫌。”姜若说道。 小梅还待说什么，姜若已经摆摆手，只道：“若要传话，那就祝七皇子新婚快来吧。” 姜若是最不喜这种黏黏腻腻，拖泥带水的感情。虽不知道七皇子对周谨妍如何，左右不过是当个玩物。 二月初八，春日宴，也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大会。这是大晋朝开国以来便有的传统宴会。一般适龄的贵族女子都会被邀请参加。 按规矩，应当是皇后来组织。可惜，皇后身子不适，此事便落在了莲妃身上。 姜若看着眼前春日宴邀请的名帖，金色的封面上，印着几支粉色的桃花，倒是别致。 以周谨妍的身份，自然是不够格参加春日宴的。只是不知道是谁，给自己发了这么一个请帖。 既然邀请了，自然也不能拒绝。否则便是不知道驳了某位贵人的脸面。 不知道这春日宴是不是鸿门宴？ 春日宴在皇宫西南面的琼苑进行。此时的日头，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姜若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姜大人！主人！是主人！”小一突然尖叫起来。 姜若忍不住想到小一摇着尾巴的样子。 只见琼苑外，一身着玄色蟒袍的年轻男子匆匆而过。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抹英气。只是抿着嘴的模样，倒显得是有点凉薄。 姜若忍不住上下打量，长大后的谢思远，倒不如小时候粉雕玉琢，来得可爱。 谢思远似有所感，也转向姜若。见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便又收回了眼神。 “又看上六皇子了？”一声刺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姜若转头看去，却见这声音的主人是位清秀的姑娘。那女子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完全没有隐藏。 这女子是郡王府嫡出的三小姐朱亦雅。平日里最喜欢跟在七皇子后头。若用后世的话说，这女子便是七皇子的粉丝。 姜若笑了笑，也没有理会。谁会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进行无谓地争吵呢？ 姜若被小宫女引着入了席。身旁的小梅战战兢兢，毕竟是第一次进皇宫。引得一旁的小宫女频频侧目。 果然是小门小户，真是小家子气。 姜若倒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十年前便来过这皇宫，只是那时候，到处都是逃命的人。自己也没有好好欣赏过皇宫的美景。 这琼苑新建不过八年，景致却是极美。当年御花园的美景，被淮南王一把火烧了。 席间，那些被招进宫的女子，有的面带矜持的笑容，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是都没有人上前去姜若打招呼。 姜若那一桌倒显得冷冷清清。姜若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酿，甘甜微醺，味道很不错。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人与景却都变了。 待到其他人都坐定，莲妃才款款而来。 莲妃年过四旬，保养却非常好，肤如凝脂，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上下。难怪这十多年，盛宠不衰。 她的身后跟着的，是刚刚新婚的七皇子妃叶梦溪。叶梦溪容貌不如周瑾妍艳丽，但是端庄秀丽，温婉不失大气。 莲妃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一般。 “春日宴开席。”声音婉转动听。 这春日宴，开始便是宫中的舞姬前来表演一番暖场。而后才开始了正题。既有吟诗作对，又或弹琴助兴。 姜若倒是对于这一切不太感兴趣。而其他人也正好对于姜若不感兴趣。如此正合双方的心意。 席过半响，莲妃身边的大宫女突然来到姜若身边，只道莲妃娘娘请周姑娘上前一叙。 姜若闻言，愣了下，而后便起身走上前去。至于身边的丫鬟小梅则被留在了席间。 其他人的目光都向姜若汇聚，有的咬着舌头，猜测莲妃的意思。 莲妃的脸上都是和善的表情，只是一旁的叶梦溪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却隐忍着没有发作。 “周姑娘来了。快上来让本宫看看。” 待姜若走到跟前，莲妃便拉过姜若的手。 “瞧这皮肤，吹弹可破。长得也是周正。” 姜若抬头看着莲妃，鼻尖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幽香。莲妃应该知道周瑾妍和自己儿子七皇子的关系。这话是何意？ “你今年几岁了？”莲妃问道。 “十七。”姜若回答道。 “这年纪倒是可以婚配的年纪了。”莲妃赞许道。 姜若只做含羞状，也没回答。 “本宫倒是很喜欢。不如就做了七皇子的侧妃，也可陪在本宫身边。”莲妃笑着说道，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要不是自己儿子一天到晚在自己耳畔念叨，自己也不会邀请这女子来参加春日宴。 未婚女子，勾勾搭搭，让人厌恶。却全然不觉得是自家儿子的撩拨。 当然以周瑾妍的身份，真当了七皇子的侧妃，也不算辱没了她。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往姜若看去。有的人也在看七皇子妃叶梦溪。 姜若轻轻咬了咬嘴唇，正欲回答。 琼苑又来了一人。 “莲妃娘娘。”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连翘行礼道。 “免礼。连翘怎么来了？”莲妃笑着问道。 “皇后娘娘让奴婢来跟娘娘说一声。周大人家的姑娘，娘娘已经订给了六皇子。”连翘不卑不亢地说道。 此言一出，四周更是安静了。这皇后是与莲妃正面杠上了。 六皇子向来不受宠。因此虽然年过二十，却没有人为他张罗婚事。这次皇后突然来这么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不过是借着六皇子的婚事，找莲妃的不舒坦。 莲妃也不生气，只是眉头一转，笑盈盈地说道：“那不如让周姑娘自己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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