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溪古道,一片荒凉,数里外看不到一片人家。道外乱石堆砌、杂草丛生,正可谓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就是这个常常一日之内都不见人影的野路上,有三个人却已经来回走了五、六个时辰了。

“真是的,这算是哪门子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啊。”步盈芳一面走在这荒芜之地上,一面不住的抱怨。只见她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便是她那举世无双的美丽容颜,也不免要打几分折扣。

“大姐,梅少庄主都说了,‘国家以民为天’,咱们现在既然是在救济乡民,自然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啦。”只见步盈芳身后一个扛着大麻布袋的人回话道,细看之下,不是那日被步盈芳一掌打下桩子的单七却又是谁?而他哥哥单三自也走在一旁,肩上也扛着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麻袋。

原来步盈芳既在剑桩上输了赌赛,表姐便说到时要拜托她去做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但等过得数日,表姐送她出庄时她才知道,这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去给阳羡县的乡民去送梅花。

要知梅花本就可入药用,而这万梅庄的绿萼白梅更是梅中极品,煮成的粥茶不仅是祛病良药,便是常人服了,也管得百病难生。万梅庄待客本就不分贵贱,而梅弄玉心系天下,行事更是“以民为本”,以往若有贫困乡民来庄,梅弄玉必会吩咐下人以一包干梅并十吊铜钱相赠。但近年梅弄玉声威日重,不但来庄子赏玩的客人少了,本有求助之心的乡民也变得畏畏缩缩,而自去年梅弄玉被推为江南武林盟主后,更是无人再敢上旧庄叨扰。梅弄玉得知此事,便修书吩咐女儿设法送药上门,虽他万梅庄杯水车薪,管不到天下所有贫苦百姓,起码也不能让同县的乡民太过受罪。

梅兰竹接到传书,大伤脑筯,她接手庄子之时,庄中下人有半数跟着父亲上了金陵,她见事务渐少,便没有再添新人,结果不久即遇上了“求亲”那档事,立刻就变得人手不足起来。此时虽说庄中存花还有不少,不必现采现晒,但要派人去送,却实在抽不出人手。此番表妹从雨真国回来,她便本就有了拜托之心,而表妹提出作赌,更是为她省了这份人情。至于那对活宝般的单家兄弟,之后总算从梅兰竹口中得知伤他们的便是妹妹步盈芳,虽二人总算明白自己本事差别人太远,这丈夫是当不上了,但痊愈之后,却又吵着要当步盈芳的跟班。那步盈芳本不愿意,但梅兰竹却一直劝说二人必有用处,这才勉强答应。兄弟俩武功差劲,力气倒是不小,各扛着一大袋梅花铜钱,倒像没事人似的,确也不是毫无帮助。

“你兄弟跟师姐聊了几天,没向她讨教武功啥的,倒是先学会了忧国忧民。”步盈芳转头望着兄弟俩,笑着说道,“但这声‘大姐’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你俩分明比我大得多,特别是这位当哥哥的,看着都有我叔叔那么大了,却还叫我‘大姐’,真是好生奇怪。”

“啊?”那单三张大了嘴巴,他虽没敢询问步盈芳的具体岁数,但怎么看都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而他自己虽的确比步盈芳大些,却也不过二十岁出头。他不知步盈芳是因为祖父步青云还想拼命再生个女儿却生不出来,才有了几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叔叔,还道是自己面相太老,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步盈芳又笑了笑,她对这两兄弟的第一印象虽然十分糟糕,但几日交流,才发觉两兄弟浑是浑了些,却也不会什么城府心机,处起来十分轻松。而两人如今对自己已没了非分之想,用的全是恭敬态度,自也不会再有先前那般不快,便觉得要这二人当“如意郎君”虽是敬谢不敏,但若只是当个跟班,倒还不错。

但步盈芳此时着实是有些无聊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拿两个浑人来寻开心——虽然她把钱财药物送到每户贫苦人家时,被感谢的滋味确实不错,但要知这些人家多居于县城之外,几户过后,又要相隔数里甚至十数里才能寻到另外几户,更多的甚至还住在山野之上,可谓是又难走又难找,往往送一处用不着半盏茶时间,路上却要花个一、两时辰,步盈芳自然是离开一处无聊一次,无聊一次抱怨一回,如今柳秋风所给名册上的人家还没去到一半,她已经抱怨了十数回,她宁可像在长白山一般和贼子拼命,也不愿意把时间在浪费在这种随便找个下人便能做来的事情上。

眼见日渐西沉,要在今日送完绝无可能,于是步盈芳本该现在便带着这两个浑兄弟先回县城,过得一宿再说。但一想到明日还得这样无谓的奔波,她这句“回去歇息”便不想说出口,转念又觉得哪怕是夜里行路,也要多送几户是几户。

等到又送得两处人家,整片天便全黑了。那单氏兄弟虽是一身蛮力,却也经不住腹中饥饿。他俩如今既尊步盈芳为“大姐”,不便主动催问,但行路时肚子咕咕直叫,却也遮掩不得。

步盈芳此时也有些饿了,她知二人所负甚重,如今虽说送去了一半,也还是相当负担。听到二人腹中作响,也不忍让二人更加辛劳,终于说道:“咱们这就赶回城里,吃饭歇息吧。”

二人听得大姐发话,自是大喜过望,顾不上饥饿,立即便加快了脚步。可行不到三、四里,只听步盈芳忽然“啊”的一声,向后一跃,口中还叫着“停下”,但此时兄弟俩脚步已然踏出,无法再收回来。二人只觉脚下一空,立即便掉入一个大坑洞中。只听四下嘲杂,忽然钻出十五六个黑衣蒙面人来。

原来此时三人已走回古道之上,此处四下并无人家,漆黑一片,步盈芳手中虽点着火褶子,却也不过能照亮数丈,这些人埋伏在道外野草乱石之中,自是难以看见。而单家兄弟又一直在东拉西扯、胡说八道,步盈芳要想从他俩的大嗓门中听得四下的呼吸之声,更是没那个功力。幸得她轻功大进,落脚时一觉脚下有异,身子立即向后便倒,后脚再顺势回蹬,这才没着了贼人的道,但急喝止单家兄弟时,已是不及。

那坑洞虽深,却甚是平整,单家兄弟虽摔了个眼冒金星,倒还不致受伤。二人爬起来正要叫骂,脚下却连站都站不稳。急看时,才发现洞底竟涂了一层厚厚的猪油,二人从上面跌下来时,已沾满了全身。这时只听有人喊道:“下面的兄弟请别乱动,否则这两个火把便丢下来了。”

步盈芳不知坑下情况,听到贼人如此喊话,凝神一嗅,这才闻到下方传来的油腻味。她见众贼步履轻浮,呼吸沉重,显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之士,平日里便是齐上也奈何她不得。但此时漫天漆黑,又不知是否还有其它陷阱,她又如何敢轻举妄动?没奈何,只好大声喝道:“哪来的毛贼,竟不知江南梅盟主的名字,敢来我荆溪撒野?”

“咱弟兄就是这道上的大爷,管他什么有盟主、没盟主的,到了大爷这就别想再留下什么东西,大爷心情一好,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只见一个黑衣人凶狠的说道,但待他借着火光,仔细打量了步盈芳后,又立即便瞪直了眼,接着笑道:“小妞儿反应不错,长得更不错,有没有兴趣和大爷们玩玩啊?”

步盈芳脸一沉,她在外这大半年,见过不少这种登徒子。那些言语无礼的家伙不是给她点了哑穴,便是给她点了笑穴,皆须受个三日之罪方能自解,至于还有些上来便动手动脚的混蛋,更是免不了伤筋动骨,非卧床休息个把月不可。

但连姑父的面子都不给的,她可真是头一遭撞见了——要知就连番邦异族的雨真国武人,说起梅弄玉来都满是尊重敬佩,而阳羡还是她万梅庄所在之处,却反倒有如此出言不逊的小毛贼,这比那些轻薄于她的无礼言语更令她火气上冲。

忽的她心生一计,弯腰捡了块石头,突然便向这黑衣人掷了过去,她虽没专门练过暗器功夫,但依她的武功造诣,只消不是非得打中对方要穴,单要掷在对方身上,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这下出手没留半点情面,石头飞得又快又狠,依那黑衣人的武功,便是全神提防也未必躲得开,更何况那人本还以为她弯下身子是想查看洞中情况,忽然便是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直冲面门,反应都没反应过来便吃了这一记,只叫得一声“啊也”、向后便倒。

其余黑衣人见有人遭伤,突然乱成一团,步盈芳趁乱又捡起两块石头,依样画葫芦,又是两个黑衣人头上中石,倒了下去。但等步盈芳还想再掷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稳重的声音说道:“咳、咳,方才那位弟兄言语中多有失礼,还请姑娘恕罪。咱弟兄只对钱财物事感兴趣,既不敢对姑娘有非分之想,也不敢伤了姑娘的朋友。但姑娘若再不住手,弟兄们没奈何,也只好对下面那两位朋友动手了。”此人显见是黑衣人的首领,他一发声,其余的黑衣人便渐渐冷静了下来。

步盈芳以石伤敌只是一时想出的便宜之策,她有些后悔幼时没跟姐姐一样好好练习暗器,否则这种程度的黑衣人莫说是十数个,便是上百个都得统统倒下去。而现下对方有了防备,且更以单家兄弟相胁,她也只好暂且罢手——要说在几日之前,单家兄弟这等浑人也莫说是两个,便是二十个她也不放心上,可现在二人既认她为“大姐”,她又如何能随便弃“跟班小兄弟”于不顾?所以她只能跺脚叫骂道:“两个废物,就算你俩觉得丢人,也不必用别人挖的坑把自己埋起来啊?”

可单氏兄弟浑是浑了点,却又并非真是傻子。步盈芳刚才飞石打人的时候,他俩早就想乘机出来了。可二人轻功本就不高明,脚下又沾了猪油,再加上扛着两个大麻袋,又怎么跳得上去?要说以两个麻袋垫脚,再用手攀爬,勉强还有上去可能。但若二人真如此做,铜钱倒也罢了,干梅便不被踩烂,也要被猪油给泡坏了。他二人前几日都在和梅兰竹闲聊天下之事,竟学得满腔热血,说道便是性命不要,也保证把这些物事完好无损的送到乡民手中,此时又如何肯弃之不顾?二人听到对方以己要胁,大姐又在叫骂,竟是一般心思,先是各把自己身上的麻袋朝着步盈芳那头丢了上去,然后由高个子弟弟把矮个子哥哥也丢了上去,最后单三立即又翻手回去拉单七,一边拉还一边笑道:“大姐别急,咱这就上来了。”

步盈芳大骇,她见两兄弟分明手脚笨拙还要行此险招,等到弟弟单七上来,二人早就被烧成干了,当此危急之时,哪还顾得上提防什么,立即便向黑衣人们掠了过去。岂知那为首的黑衣人本就只是想抢夺物事,虽以二人性命相胁,其实压根不敢伤人性命。此时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见步盈芳冲了过来,心下一喜,便一面躲闪一面作势要把火把丢向单家兄弟,正是要引步盈芳掉入其它陷阱。

可就在这时,只见红光一闪,黑衣人们顿时咿呀一片。然后就是接连的“咚咚咚”几声,正是纷纷掉入了自己所挖的陷阱之中。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对,转身要走。却被那团红光自后追上,他背心只觉一疼,立感身子酥麻,向下软倒。

步盈芳此番轻功大进,自以为天下已少有对手,此时见这红光忽前忽后,忽左忽右,顷刻便将十数名黑衣人打下坑中,然后眨眼间又点中那首领“灵台”要穴,其身法之快,高出自己何止数倍。她不信这世上还有这等轻功,忽的想起“鬼魅”一词,不禁毛骨悚然。

那团红光既已制住了所有黑衣人,自是停了下来。步盈芳定睛看时,却只能看见一条长长的红颜色斗篷,这斗篷下面若真是个人的话,那就是从头顶直披到地,斗篷的一角随风在火光中摇摆,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诡秘。

但此时步盈芳也才看见,那些黑衣人掉入的坑洞,竟还有五、六处之多,若不是此“人”及时出手,自己多半也得落得跟单氏兄弟同样的下场。所以无论如何,这江湖礼数却是不能少的,于是她只有抱拳谢道:“多谢兄台相助。”

只见那红斗篷头也没回,只是说了句:“小姑娘功夫还过得去,就是行事不大仔细,兄弟俩浑头浑脑,倒也还有些骨气。”说罢向前一掠,须臾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步盈芳这下还是没能看清对方身影,只依稀听得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但对方口中轻蔑,又如何会是鬼魅的言语?而她虽然是清楚了,身后的单家兄弟却依稀还在梦中似的,相继说道:“哥,咱莫不是见鬼了”“他帮了咱大忙,就算是鬼、也是个好鬼。”原来弟弟单七方才才被拉了上来,只看见红斗篷掠走那下,而哥哥单三上来得早,从头到尾看了个完全。

步盈芳苦笑了笑,她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此番确实多亏其相助。更何况现在也不是寻思此人来路的时候,只见步盈芳吩咐单家兄弟看好那些掉入坑洞的贼子们,自己走上前,一把拽起被红斗篷点倒的首领,喝骂道:“哪来的小毛贼,竟没听过本姑娘‘见贼就杀’之名,本姑娘没去找你们,你们反倒欺负到本姑娘头上来了,此番落在本姑娘手里,你们还想有活路不成?”

那首领见说,吓得是魂飞魄散,双膝一曲,立即便要下跪求饶,但他灵台穴被封,上半身动掸不得,跪的时候收不住身子,竟扑了个“狗啃屎”,饶是如此,口中仍在喃喃自语:“姑娘饶命,我等都是良民,不是什么毛贼啊。”

步盈芳见其如此,不禁觉得好笑。要知她方才那句“见贼就杀”不过是说出来吓唬人的——虽说她先前在长白山确实是大杀了一通,却不过是奉了姑父之命,去的又是雨真国的地界,又岂会在中原武林将这种名号传开——但这黑衣人显是信以为真,心下惊惧,哪怕贴脸在地,张口吞沙,也立即便把事情全都供了出来。

原来这人名叫陈拢,他父亲陈济世曾是吴郡最大的药商。后来他父亲死了,大哥陈聚继承了家业,便派四弟陈拢负责阳羡的买卖。但阳羡既有万梅庄在,乡民“缺病少痛”,这陈拢的买卖,自是比他几个兄弟姐妹均大有不及。后来好不容易等到乡民不敢上万梅庄求药了,这陈拢自然大喜,以为自己的买卖来了,结果今日又听说有人专门送药下庄,再也忍耐不住,便率人前来拦阻,企图把钱财梅花全部抢走。方才对步盈芳言语无礼的人,正是陈拢的儿子,而其余众人,则是他家的护院武师。万梅庄声名虽重,但陈拢想着梅弄玉既然人在金陵,送药的不过是寻常下人,而只此一次,也定然不会被发现是自己所为。岂知事与愿违,不仅光是步盈芳他们就几乎应付不了,此外竟还有高人暗中相助,一下子便把自己的人全制住了。

步盈芳方才还觉得陈拢好笑,此时听其说话,却慢慢笑不出来了。她一下便试出陈拢本人全然不懂武功,又见其被自己吓得直打哆嗦,知道其所说不假,但即便如此,她却比见了真贼还要愤怒。贼人不过是劫夺财物罢了,而这些富甲一方的药贾,为了他们的买卖,竟要想方设法让乡民“增病添痛”。步盈芳早先便曾人听说过有些“名医”为了所谓的“回头客”,给人治病便故意不治断根,当时她还坚信“医者仁心”,不会有医卑劣至此,但如今看来,那等医者和陈拢相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步盈芳越想越气,哆嗦的竟比陈拢还要厉害,终于按耐不住,尽平生之力,一掌便打在陈拢脸旁,当真震的是飞沙走石。那陈拢何曾见过如此掌力,虽然步盈芳竭力克制,没将这掌招呼在他身上,但一掌之威,也生生将他吓晕过去。

步盈芳见陈拢晕了过去,便把单七招呼过来,吩咐道:“把你那的东西分到你哥哥那,然后把这家伙给装进去,明天送药之时,让他一家家磕头谢罪,之后带回庄里,交大师姐处置。”

那单家兄弟这回遭了陈拢大罪,听得大姐发话,自是大喜过望。只见那单七回应一声“好嘞”,立即把自己麻袋中的铜钱梅花挪到了单三的袋子里,接着提起袋口,一下便把陈拢罩在了里面,然后再背起袋子抖了几抖,一面抖还一面口中念念有词道:“陈拢啊陈拢、你可别怪我,是你这名字、起的不太好。你说你要是、叫个‘陈不拢’,麻袋也不会、笼到你头上。遍遍你非要、叫什么‘陈拢’,你说不笼你、又去笼谁啊?”

步盈芳听得单七插科打诨,虽心中不快,却也不禁莞尔,那单三浑人天性,更是捧腹大笑起来。但她三人都不知道,这陈拢本不叫陈拢,其大哥也不叫陈聚,他“陈记药号”兄弟姐妹八人本各有其它名字,只因人人贪财、个个心黑,被人送上“聚占敛拢、收拿讨要”八字。谁知他八人非但不脸红,竟还以此为荣,按年齿各取一字来改了名字,至于他们原先叫什么,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只是这陈拢要是知道今天是因名字不利才被装入的麻袋,不知其是否会对改名一事有所后悔。

那单三笑罢,忽然指着坑下的黑衣人,对着步盈芳问道:“大姐,那这些家伙该怎么办?”他倒不是真关心这些黑衣人的死活,只是看着弟弟有人套着来玩,自己也想弄上一个。

步盈芳见黑衣人们都在不住的呻吟,却又一动不动,猜想多半是那红斗篷把他们打下坑时也点住了他们的穴道。她方才见了陈拢样子,知道这打穴功夫并不霸道,被点之人约莫几个时辰便能勉强行动,一两天便能完全消解。便道:“不必理会他们,我们回去罢。”

“好……”那单三口中说好,却一动不动,显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怎么,你也想背个人玩?那咱们要送的东西呢?难道要大姐来扛不成?”步盈芳假装严肃的说道。她方才还说兄弟俩称呼她‘大姐’听着别扭,此时玩笑之下,竟也如此自称起来。

那单三显是忘记了此事,现听得大姐说起,只好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步盈芳见他那么大个人,却像个要不到玩具的孩童似的委屈得不得了,虽还想继续假装严肃,却也忍不住微微笑道:“好吧,那你兄弟俩隔个时辰换着背总行了吧。”

那单三见说,这才眉开眼笑,也学着弟弟叫了声“好嘞”,背起麻袋追了上来。然后兄弟二人又开始边走边胡说八道了起来,就好像方才那大亏从未吃过似的。满是陷坑的古道上,须臾已看不到三人的人影,却还能听见兄弟俩的大嗓门声音从风中传来:

“大姐,你那‘见贼就杀’的绰号当真是十分好听,要不咱以后就号‘见贼就宰’吧。”

“那咱就号‘见贼就灭’吧。”

“随便你们。”只见步盈芳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

却说就在步盈芳带着两个跟班回阳羡休息的时候,奔波了一日的回雁门掌门符云雁,此时正站在危楼阁的阁台上,望着眼前的棺材发楞。他一早得知牛贤季遇害之事,急着赶去衡山城、却又因想法不合同兄长大吵了一架,待傍晚回到回雁峰,才知道门中也出了大事,别人将牛老丞相的灵柩送回来不说,门下弟子竟已将来人杀了一个。一日内遭遇几许变故,饶是他内功外功均已臻至化境,但脸上的疲倦,竟仿佛一个从未学过武功的迟暮老人似的。

“师父。”忽有人进到阁中抱拳行礼道,正是符云雁一众弟子之首的刘淳杰。

符云雁点了点头,缓缓问道:“那人走了吗?”

刘淳杰也点了点头,说道:“依师父的吩咐,已将其送至山下。还从二师姐那拿了十两银子给他做盘缠。”

符云雁“嗯”了一声,默然半晌,又长叹了一声,问道:“杰儿,此事你怎么看?”

“此事确实奇怪,若说是他们干的,他们何必这般做作。但若真有另一帮贼人,那这‘另一帮贼人’,却又是为何?”说到这,刘淳杰忽然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但弟子见识不足,江湖之事时而实之、时而虚之,直教人防不胜防,弟子浅薄之言,或不足论。”

符云雁盯着自己的得意弟子,见其面有愧色,知道其对自身成了杀人帮凶一事颇为后悔,但他也不直接说破,却说道:“依你现在的武功,虽还说不上数一数二,但要位列江湖前十,却也不难,许多人只有你一半武艺,便已在江湖上闯下了许多名号。为师见你天资极高,舍不得让你下山,望你再多练几年,以习成我回雁门开山数百年来的第一高手。你见识不足,为师却有很大责任。”

那刘淳杰见师父怪罪自身,不禁心下惶恐,赶忙道:“师父悉心栽培,是弟子自己只顾练功,便不下山,也不来向师父请教江湖中事,少了阅历,又如何能怪得了师父。”

符云雁又点了点头,说道:“你既不清楚江湖事,想必也不知那伏牛山盗寇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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