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位上官莅临广积库,有何贵干?”一位九品服色的官员匆匆出得广积库大门,立刻拱手相询。
来人一扬腰牌,又掏出一道关防持于手中,面露微笑回答道:“梁大使,有元辅手令:"广积库年前禁调。凡有来取硫磺、硝石、火药者,须见本部关防、花押及私章,否则严禁调拨。"大使,来查验关防吧。”
户部广积库大使梁兴宇连忙双手接过那人手中的户部关防,打开来看,果然命令与来人所述完全一致。他又看了看落款,户部大印、高务实亲笔花押、"日新楼主"的篆体私章一应俱全,万万是错不了的。
梁兴宇连忙收好,口中道:“下官得令,必当谨遵。陈照磨难得登门,还请入内稍歇,也好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原来这位来人乃是户部照磨之一,姓陈。照磨乃是正八品,职责包括核对案卷、审计财务、监察官员行为等。陈照磨既然是户部照磨,对面前这位九品的户部广积库大使而言乃是真正具有监督权的上官,因此梁大使在他面前乖觉得很,那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这就不必了,本官今日还有几处地方要跑,就不耽搁了。”陈照磨摆了摆手道。
梁大使好奇道:“还有几处地方要跑?”
“是啊,元辅虽然尚未回阁视事,但他老人家是个闲不住的,人在病中也依旧不肯耽误正事。这不,今儿个就从靖国公府送来好多手令,户部除了四位堂上官,几乎都被打发出来传令了。”
现如今的户部早就是“大户部”了,除了一位左侍郎之外,还有三位右侍郎,所以是“四位堂上官”——本来应该是五位,但户部尚书是元辅本人兼任,那自然不好算在其中。
梁大使刚要感慨两句,倏地发现陈照磨身后带了好大一队兵,不由惊道:“啊?照磨,您这是……”
陈照磨笑道:“方才忘了交代,元辅给五城兵马司也下了手令,让他们布防城中一些机要之地,你这广积库便是其中之一。”
梁兴宇心中一紧,凑近一些,小声问道:“听闻照磨也是元辅本省(本省,指原籍所在省份),这可真是巧了,下官也是!这般说来,下官与照磨还是同乡呢……照磨,还请指点指点,今日这是怎的,竟弄得恁大动静?”
“这个嘛……”陈照磨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想说。梁兴宇忙道:“照磨有所不知,下官日前得一宋刻善本,自觉家中逼仄,难以久藏,一直想要赠予一位能善待此本之人,若是照磨愿意接手,实乃士林幸事。”
“是么?”陈照磨心中痒痒,忍不住点头道:“文坛珍品,不宜失传,你有此想也是正理,只是……”
“还有一方上品端砚。”梁兴宇忙道。
“哦,哦。”陈照磨深吸一口气,再次点头,道:“那行,你既有此意,我也不好强拒……咳,你可知元辅染疾之后,京师内外有何异动?”
“异动?”梁兴宇怔了一怔,迟疑道:“下官只听说郢王薨逝,陛下震怒,但好像这件事已经由厂卫接手,外廷不得与闻……余事倒是未尝获悉。”
“唉,你呀你!”陈照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摇头道:“听闻你原是举子出身,去年才由本省增补入京的?”
“是是是,照磨真是好记性。”
“我见你也是同乡,今日便多说两句。”陈照磨叹道:“似你我这般原非进士出身的,为京官最是不易,既无恩师,便无庇护。因此,须得拜访本省大臣(指***),求得一个投效门下的机会,否则若有什么事来,谁能保你呢?
似今日这般,事到临头你还懵然无知,只晓得什么郢王薨逝……我与你说道,郢王薨了也就薨了,没什么大不
了的。其实这多半只是某人施的障眼法,目的是引起皇上注意,分散皇上的心思。”
“啊?”梁兴宇倒抽一口凉气,小声问道:“堂堂亲王身死,竟只是某人的障眼法?”
“哼,天底下恁多王爷,死几个又如何?只要不影响国本,皇上怕不是还希望多死几个呢,只是这话不能放开说罢了。”
看来宋刻善本和上品端砚果然效用非凡,竟能让陈照磨“放开说”。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不过,郢王到底也是皇长子,皇上无论如何也要严查一番,做好这慈父的,所以东厂和锦衣卫才会这般大举出动,做出一副要将京师翻个底掉的样来,只不过……
哼哼,他们也就是做个样儿。以我的经验来看,再过几天他们就该回禀皇上,说郢王一事纯属意外了。”
梁兴宇问道:“今日元辅手令,也是因为担心厂卫乱来,所以加强管控么?”
“那倒不是。”陈照磨摇头道:“似你这广积库,存放的都是硫磺、硝石以及制成的火药,与郢王之死能有什么干系?厂卫要查也查不到这儿来。
更何况,广积库隶属户部,而田厂督是元辅提拔,王缇帅更是元辅远亲,他们岂会擅闯广积库,平白来落元辅的面子?”
“既然如此,元辅为何要调兵马司的人来布防?”梁兴宇更是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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