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酣畅淋漓的一场雪终于停了。
天空清朗无一丝云彩,星空如同被清洗过了的暗色画布,点缀了无数星子寒光闪烁。
篝火似乎都觉着困倦了,偶尔噼啪一声,燃得已不复方才那般热闹。
她静静坐着,头俯在自己双膝之上,侧着脸,一双美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朱唇轻启,声音慵懒妩媚。“你为何要替月影回来呢?”
慕渊将手中白裘轻轻披在她身上,看向溥兮,似乎存者一丝犹豫,思虑片刻终是下了决心似的,开口言道,“为了燕帝交予的任务。若是此次任务完成,我便自由了。不再做狼王,亦不再是奴隶。”
那是他成为狼奴的第一天起便向往的,从前仅仅是一副模糊的幻像,他不敢深想,因为想过之后便是一片灰败的绝望。而今入了天峪,这幻像却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如同晦暗不明的前路忽然亮起了微弱烛光。
他看着她,目光笼住她娇美容颜,不知何时,她的一颦一笑已开始牵引着他的情绪,甚至他脑中勾画的未来亦他的悄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已经开始想象着带着她驰骋于广阔天地间的那分畅快……
溥兮眸中了然。
“溥兮曾人听起说过北燕天狼军。一入天狼便是终身不能脱离狼籍,除非身死。若是能因着一个任务得了自由,换作是我也是愿意搏上一搏的。”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慕渊勾唇一笑,俊逸五官上惯有的清冷被一笑柔化了几分,目光带着些探索看向溥兮,“既然兮儿如此看重自由,又为何此番一定要入宫参选折凤令呢?难道兮儿不知一如宫门深似海?天峪的戏文里不都是如此唱的?”
“我?”溥兮一笑,随意自在。“入宫参选折凤令自然是想寻个皇子嫁了,也好给将军府撑腰。”
慕渊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说的如此直白,恍然片刻,失笑言道,“兮儿倒当真是个坦率之人。既然如此,又何苦兀自摔了凤令?如今却被指给了本王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倒是吃了大亏。”虽似戏虐之言,慕渊看着她的目光却多了几分仔细,似乎有些紧张她的回答。
“无权无势?”溥兮看向慕渊,唇边撩起一缕妩媚无双的清浅弧度,“溥兮可是听说殿下在北燕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了。执掌狼王印便是燕帝最信任的人,仅是赏赐的土地和奴仆便已让其他北燕皇族眼红不已,更不用说训练有素的天狼军皆听命于殿下一人,如此的无权无势,只怕溥兮也想要呢。”
“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慕渊皱了皱眉头,之后旋即一笑,“不过兮儿如此关注本王,倒是让本王很开心。”
溥兮并不接言,突然抬首,无比认真的看着慕渊,“殿下可想当天峪皇帝?”
做皇帝?
慕渊吃惊地看着溥兮,望向溥兮的眼眸中有着一瞬间的不确定,似在猜测着她语中深意,久久不语。
火堆中燃着的木枝忽然啪的一声,打破了一室寂静,随之跳跃的火苗将慕渊清俊的面庞映衬得忽明忽暗,仿佛他的心境亦是变幻莫测。
她是在试探他吗?
良久,慕渊沉下眼去,终是出声,“不想。”
听得他言,溥兮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嫣然一笑,“若是娶了我,便必须做皇帝呢?”
慕渊修长凤目看住溥兮,剑眉微拢,“兮儿所言何意?”
溥兮只轻轻一叹,“殿下可听说过御龙之凤?”
慕渊略微沉思一瞬,“多年前,倒是听燕帝曾提起过。那是女子极尊贵的命格,若是得了这样的女子,便是可以荣登大宝,称为九五至尊的。所以有着此种命格的女子,所有人必夺之而后快。只是此命格世间罕见,几百年来也只有一人而已。”
忽地,慕渊眸光骤然寒光乍现,看向溥兮的双眸深如寒潭,似要将眼前人吸入潭底一般。“难道……”
“不错……”溥兮朱唇轻轻溢出一声叹息,幽幽言道,“恐怕溥兮便是那第二人呢……”
看着慕渊眸光愈来愈冷,溥兮状似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这可怎么办呢?之前殿下便总说溥兮爱惹麻烦。恐怕若是溥兮这命格被他人知晓了,惹的麻烦便要更多了。不然,殿下便把这婚干脆退了吧,将溥兮这麻烦丢给他人,殿下方可真正自由呢……”
话未说完,却已然被慕渊扯住一拉,便已重重撞入他的怀中,下一刻,慕渊双手将她紧紧固在胸前,“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本王是不可能将你让与他人的。今日已将深藏于心之事都交付于你,便是将本王的命皆一并交托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本王的心意吗?”
轻轻板过溥兮如婴儿般细嫩的面颊,俊雅深邃的眸光深深地望住她,“兮儿,本王确是从未想过要做皇帝,只是世事难料,不论你站在何处,那立于你身后的之人,便必须是本王!”
本应思量良久的问题,须臾之间已有了决定,且笃定不已。
他从不信命,因为命运似乎从未厚待过他,所以,他只信自己。
自从遇见她,这一切似乎已经开始引着他慢慢偏移了原先设定的轨迹,包括他所向往的未来。此刻,他方才明白,若是心中的那个人不在身边,心中有了牵念,终是无法自在的。
深深吻下,如涓涓细流,将他的心意皆融于这一吻之中,只盼她亦能明白。
一夜无波。
晨起,溥兮幽幽醒转,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方厚密的干草之上。
坐起身来四下看看,他并不在洞中。
篝火依旧燃着,上面被人添置了一些新柴,火苗攒动,一波波的热力烘着她,并不觉得寒冷。
垂目看去,身上盖着的是自己的白狐裘,还有……他的黑色大裘。
他的马回来了?溥兮心中一喜。如此,今日该是可以回狩猎营帐去了!
洞外的积雪一片莹白,偶尔传来马儿嘶鸣之声。溥兮套上外靴勉强站起身来,脚上已不若昨日那般疼痛难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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