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原川幽深的紫色眼眸染上几分幽怨,沐珞赶紧讨好般扬起可爱的笑颜,“小白,你刚刚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啊?”她扭过头去看那幅画,“除了画得比较好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沐珞虽然不懂画,可是看着画的笔法细致,看起来特别生动之外,也看不太出来什么。“画里有戾气,”白原川清冷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如玉般白皙的长指绕过沐珞纤细白嫩的颈项,停在一只鸟的眼睛上。那是一只通体青翠的鸟儿,似欲展翅高飞,青色的羽毛上勾勒出精致的纹路,眼睛是宝石一般的墨黑,泛着晶莹发亮的浅绿色,在群鸟中显得特别清傲出尘。“很漂亮啊,哪有什么戾不戾气的?”沐珞几乎整个人趴到画纸上,湛蓝色的大眼睛左看右看。
白原川微微抚额,“你听说过青骨鸟吗?”沐珞摇摇头,“青鸟倒是听说过,象征着幸福和爱情。”“青骨鸟是一种神鸟,血统尊贵,原本是代表着吉兆,可是因为它触犯神衹,执意与凡鸟为伍,于是神把它打入了轮回。心有不甘的青骨鸟以血为咒,立下了邪誓,所以,”白原川幽幽的深紫色眼眸定定地看着听得一脸认真的沐珞,眼里似有异样的波光流动,“青骨鸟会带来厄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一幅画而已,哪有你说的这么邪乎。”沐珞嘴上说着,心里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连带着看那幅画的感觉也变了,她的目光落在了画上的落款处,顿时忍不住嘴角一扬,白木,这人也太会取名字了吧。白原川还站在画前,沐珞见他神色专注,就不打扰他了,转过身去欣赏其他的画。
三三两两个人已经开始着笔画画,沐珞看见一小群人围着一张长桌,于是也走过去看看。只见一个身姿秀美的美人正执笔临画,小小的鹅蛋脸上点缀着美丽秀气的五官,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大家闺秀的温柔恬静,她正画着一幅山水画,青山绿水,小桥人家,画工精妙,笔韵绵长,连带着她画画的模样,也像是一幅安静的水墨画。沐珞看见她缓缓在落款处写下她的名字,慕容婉,眼前忽然浮现了君无心清冷孤傲的身影,一下子来灵感了。沐珞抽了张宣纸,取了两个砚台,一个压在纸上,缓缓把纸弄平,她往另一个砚台洒了些水,磨好了墨就把墨水倒在了画上,一小摊墨汁凝聚在画纸中央,白原川不知何时到了她身侧,眉头微微蹙起。沐珞微微伏下身子,粉嫩的小唇轻轻吹着那墨水,墨水渐渐散开,蜿蜒仿佛枝干,沐珞找了只笔,沾了些朱红色的颜料在笔中央,沾了些粉色的颜料在笔尖,然后她执笔在墨水分支的末端勾勒出花朵,点点红梅与漆黑的枝干交相辉映,让人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梅花的清冽傲
气。白原川看着沐珞极为专注的小脸,精致灵动的容颜安静如水,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眼眸泛着清浅的光泽。沐珞嘴角渐渐泛起笑意,看着完成的画作,她放下笔,仰起精致的小脸望着白原川,发现他正认真地注视她的画,”这次你看到了什么?”“活气。”白原川沉默了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沐珞想了想,小白应该是夸她画得逼真吧,一张望,沐珞忽然看见慕容婉正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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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靠了迷都水岸之后,船上的人陆陆续续下了船。
“平叔,我们下了船之后,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吗?”看见平叔在收缆绳,沐珞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听见沐珞的话,平叔摇了摇头,看着沐珞的面容忽地多了一丝怜悯,“这位夫人,你莫要说笑了,我在这风口渡行船那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去了迷都,还能回来的人。”话说得那么绝,沐珞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可是生路总是要寻求的,沐珞还是坚持地问道:“倘若我真的要回去呢,这隔得那么远的江河,你从风口渡到这里,都要一天一夜,那么远的距离,我若是想要船了,你如何能知道。”这古代既没有手机,也没有任何便捷的通信工具,古人唯一的通信工具,似乎就是信鸽了,可是她总不能天天将一只鸽子带在身边吧。微微思虑了一下沐珞的话,平叔招手叫小玉从画舫里面拿出了一个比火折子稍大一点儿的东西递给沐珞,他道:“夫人,这是我们为了防止遇到水难所以船家之间用来相互通信的信号弹,若是你点燃了它,我看见了,便会过来,可好?”总比没有好,沐珞将那信号弹妥妥地收好,便与烈璃彧走了出去,当沐珞和烈璃彧走到甲板的时候,便看见了越云瑾一行人恰好走在了他们面前。长长的睫毛微微抬起,沐珞敛去了眸色的清澈眼眸望向了那人群之中的沈碧颜,只见她一袭淡粉色的纱裙,绝色出众的容貌用一方紫色的面巾遮掩住了,那娉婷的身姿从画舫里走出来那一刹那,与沿岸风拂垂柳的景象融为了一幅美丽的画卷。啧啧啧啧啧,果然是美人如画。撇去沈碧颜这妖艳贱货的本性来说,沐珞还是很肯定她的美貌的,只是啊,兀自地在人群后欣赏了一下沈碧颜的身姿,沐珞脸上微微露出了一抹惋惜的神色,原本她就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只是这沈碧颜啊,心肠过于歹毒,她对她实在是起不了半分的怜悯之心。说实话,单单在美人这一个区域来说,沐珞心里是比较认同外貌与内在相匹配的人,比如像是沈碧颜这般姿色的美人,沐珞觉得她的心肠应该也要对得起她的这副绝色出众的容
貌,否则,这对世上那些长相丑陋可是心肠很好的人多不公平啊。一个女子的心肠如此歹毒,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却有着一副楚楚可怜、倾国倾城的容貌,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那些相貌丑陋可是心肠很好的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东西,譬如名利,譬如男人,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可是,也不应该偏差如此之大才对。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沐珞兀自地往前走着,没有注意画舫已经渐渐偏离了水岸,倏地,她一下子踩空,险些踏入了水中,幸好身侧的烈璃彧及时扶了一把,她才勉强站住了脚跟。
“你在想些什么,走个路也如此不小心。”微微俯身在沐珞耳边说了一句,烈璃彧若无其事地换成了搀扶着她的姿势。许是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了些,走在前方的越云瑾一行人忽然回头朝沐珞和烈璃彧的方向望了过来。目光触及越云瑾墨染般漆黑的眼眸,沐珞微微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所幸的是越云瑾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尔后便继续往前走了。方才那一眼,沐珞虽然只是匆匆瞥了一下越云瑾,可是脑子里忽然浮现起了昨夜他将她压在床榻上是,他神色迷离的模样,那个压制而狂乱的吻,那一句“你为何要欺骗我”,都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上,沐珞不知道,那是越云瑾心里所念念不忘的耿耿于怀的,还是他一时的情迷意乱。他们之间的感情,尚算不上爱情,或者说得再极端一些,很可能仅仅只是沐珞一个人的单相思,她的一厢情愿。
“他已经走远很久了,你还想要站在这里多久?”看见沐珞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一般,烈璃彧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思绪渐渐回笼,沐珞微微仰起长长的睫毛看了一眼身侧的烈璃彧,抬步便跟上了身前的那一对兄妹。迷都是一座荒城,一路走来杂草丛生,望着行走在自己眼前的那对兄妹,沐珞微微思量了一会儿,有一下没一下地和身旁的烈璃彧搭着话,
“烈璃彧,你不是说你有去查探这画舫上的其他人吗?那么前面那一对兄妹,你知道些什么?”
“坤门侯家,侯昰和侯云娘。”
“我昨日是听见了他们说要去杀了毒娘子为他们的二弟报仇,所以我才知道了迷都里面有毒娘子。”
“对,他们的二弟,侯禹,一个月以前上迷都来求药被毒娘子杀了,剖心挖肺丢到了他们的家门前。”仿佛是为了验证烈璃彧所说的话,当沐珞转入城门的时候,抬眼便看见了眼前的人全都停了下来,而走在他们身前的侯昰和侯云娘忽地一声痛哭,便直直奔到了城门下。沐珞下意识地仰起了头,蓦地看见了挂在那城门上的那一具,人干。微微咽了咽口水,沐珞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眨,
只见那破烂不堪的城门上爬满了尘螨,蜘蛛网和尘埃铺了厚厚的一层,而那一具人干仿佛是因为被挖去了心肺肝脏脾,再加上数日的风吹雨打,变得薄如蝉翼,这迷都上没有一丝阳光,就着这残阳般昏暗的天色,这一具薄薄的人干随着吹拂过的凉风摆动着,看起来很是荒凉悚人。沐珞前前后后眨了三次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厢侯昰和侯云娘已经将侯禹的尸体放了下来,没有的骨骼和内脏的那一张人皮,被风吹过之后皱巴巴的,眼看着自己活生生的二弟死的如此凄惨,侯昰愤怒地一拳砸破了那城门上的矮墙,侯云娘抱着那张人干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沐珞敛去了眸色的清澈眼眸眸光怔了怔,剔透恍若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瞳微微透着些许恐惧之意,她不是第一次直面这些死亡,以前在做刑侦工作的时候,她也遇到过不少变态的罪犯,他们靠着极端而残忍的杀人手法来获得自身的快感,包括生吃人肉,甚至是活生生将一个人丢进绞肉机绞死,只是从来,沐珞都不敢直面这些血淋淋的尸体,平心而论,她在追捕这些变态的罪犯的时候,她也有很多次怕自己会像这些出现的尸体一样死去,只是想要更接近沐子琛一些的心愿过于强烈,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行完成她的工作,所幸的是,她还没有衰到那种地步,成为那些变态罪犯的刀下亡魂。
“走吧。”不同于沐珞看见侯禹的尸体被风干的震撼模样,烈璃彧不过轻轻扫了一眼,便抬步继续往前走了,沐珞没有太多的时间感慨侯禹死得真惨,眼见着烈璃彧已经走开了一段距离,她立刻抬步跟了上去。进了那道破破烂烂的城门之后,沐珞又被这城内一片荒凉,满地白骨的景象吓了一大跳,这沉寂得的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荒城,根本就是一个乱葬岗。让沐珞觉得更为惊悚渗人的,不是这是一座荒城,而是在这不透光昏沉沉的天色映衬下的这座空无一人的荒城。
“烈璃彧,你确定,曲华裳会在这里吗?”这白骨随处可见的壮观景象,沐珞基本上都能看出来这个毒娘子有多残暴不仁了,这曲华裳,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活在这座荒城里面呢?“三十多年前,她离开了雪域之后一直行踪不定,后来有人说她来了这迷都。”仿佛是察觉到了这座荒城里面异样的气息在浮动,烈璃彧下意识地走在了沐珞的身前。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沐珞实在是无力吐槽,原来弄了大半天,烈璃彧这个妖艳贱货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不过,若是这同行的路上有了越云瑾和君无心,那么他们二人的方向也差得不会太远。原本一路上,沐珞和烈璃彧是走在人群后面的,只是那一群人在看见城门上的风干的侯禹的尸体,纷纷不
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而烈璃彧却继续往前走,所以如今,他们走在了众人的面前,随后跟着他们进入城门的,是越云瑾一行人。沐珞暗暗回眸看了一下那个多出来的男的,想着他究竟是何人,只是当她的目光触及跟在竹离子身旁的白色身影时,她微微晃了晃神,隔了一小会儿,她才蓦然想起了是那个面生的年轻男子,不正是那日前来接白原川回白家庄的人,她依稀记得,他似乎是叫白子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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