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高低峰脉,宛如一束束从天拋散在大地的乱绳,弯弯绕绕的,勾勒出多姿多彩的百谷千峰。
墨绿色的大地,透着淡淡青色的雾气。高隆数百丈的大山看似很遥远,却又近在脚边,触手可及。
大地苍茫的景象,让人产生一种豪情万丈的气概,让人恨不得立即启程,无所畏惧的一头扎进山里,好好感受那种幽处寻灵,静处悟惮,高处远眺,仰望天穹朝天啸的美妙与冲动,好好的尽情享受这个天赐的恩惠。
这片大地,是位于岳触国的天龙府所辖的百炼山脉。
“历练,历练,却从不教我习武。没有武功,胆子又小,能在这里活到一年之后么?好气,真见鬼!
爷爷奶奶,天天逼我练气调息,一天到晚,就尽干一些挑水担泥,修刀磨镰,砍柴刨木的小活计,这个真好么?
嘿嘿嘿!尖底桶漏底缸,挑水爬山不能歇,倒水进瓮了,又漏得大半缸。
什么青铜弯月刀,专挑雷劈的老干栆,什么力沉脚气填丹,恒心可走百炼山,都难搞,唉!”
蒿草摇曵的山谷,隐隐约约晃闪着一个人的影子。
此人忽近忽远的声音,不时惊飞着一些鸟兽,使它们瑟瑟缩缩的走动,而后四处乱起。
“呀?什么鬼鸟,扑愣愣的像魔鬼,吓死人。”年轻的声音带着不情不愿的意味自言自语着。
“每次去跟别人比试,输得那一个狼狈,啧……我是猴子么?我是老鼠呀?唉,不想了,别想了……头痛。”
转过弯谷,这个时时唠叨的人儿,现出一半的身子,可以见得只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愣头青。
他弄出古怪的表情,不停变换着使怪,身子晃悠悠的漫不经心的走路,不耐烦时,对着路旁的灌木小树狠狠的折枝断桠,发泄心中的不满。
“云岚山,南陀山,凤凰山,还有什么寺院,里头住有神仙,是大神仙,都是厉害的人物。
碰见他们,要小心的回话,不能得罪他们。”阴阳怪气,不服气又无可奈何的喃喃。
“唉唷!这不能,那不能,憋屈,憋屈。”
“如果,山上有老虎,遇上狼,碰见鬼,如果……咝!我的小命能保么?咝!”
畏惧的缩了缩头,整一个悲催的表情,斜头瞄向前面的深谷,又是一脸的不情不愿。
然后,用双手束了束见松的腰带,继续朝前面扎扎的走去。
“可恨的他们,尽是一些练武的好行家。
油奶奶说,见机寻谋,趁吉避凶,要随时保持……溜?嗯!……溜之大吉。”
潺潺的流水,从前面苍翠昏昏的茂林处隐约的传来。
“啊?粘乎乎的,真该洗一洗身子,又臭又困,走得好烦。”听见流水声,一改颓废的神情,睁大眼惊讶,卸下手中的包袱,甩开脚丫子狂奔。
泡在潭水中,尽兴的戏耍一小会,然后舒服的闭上眼睛,暇暇小睡。
从随众开拔到现在,几乎水米不沾,一路追赶着大队人马,不停歇,已经熬过两天一夜。
今天早上,疲惫的他被大队的人马远远的抛下,不得已,只好放松脚力,用自言自语打发孤独的旅程。
潭水清凉,大舒筋骨后,他的脑袋因为累极困极,不消几晃荡着梦游了起来。
近万人的进山练体寻缘,全是十二三至十八九岁内的半大孩。可是,他们大部分的人,或强或弱,或多或少,都习有武艺。
武艺高而人自尊,实力很重要,他在他们的群中,若如羔羊小兔兔,大气也不敢喘。
且不说武艺这个恼人的话题,只看这处空荡荡的山谷,那么多的人早就翻过这座山的后头,三十里路,别人只花小半个时辰。
只有他,也只有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傻乎乎的自卑自怜,至此时还磨蹭着耗在山谷的底部。
此时此刻怂在水中,心大心小的尽是反复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许,落在后头未必是坏事,危险的事情,就让前面的人顶着。
极大的可能是,这些一味领先奋争的人,铁定会遭遇更多的罪。甚至,弄不好时,连命也要丢掉。
这个不好!奶奶最贼,吃饭睡觉时都会告诉他,无论什么时候,一旦闻出不对劲的味儿,记住立即逃跑,首先就要想到逃跑。
……身子要滑,脚下要溜,想尽一切办法去活命,只有这样,才能求得以后,才能求活长久。
唉!身手差到极点,怎么与人比试,怎么一较长短?百护千拥的族长,权架万户的大臣,金尊玉贵的皇帝,傲笑九川的异者,于我风笑白,怕是统统的无缘啦!
“唉唷!好冷!”
人一清醒,不由自主的哆嗦,赶紧从水中爬起,飞快的披衣穿鞋。
好一阵子的哈气跺脚,后怕纳闷刚才的经过,懊恼常年警惕的人,怎么会这么放松的睡死过去?
懵懵懂懂的看着环境,无可奈何的连甩脑袋,想不通。
天色见野。四周开始昏暗而阴沉,凉嗖嗖的山风,这时更加特别的瘆着人。
夜的降临,会让孤独的人感到非常不安。四面八方的寒意让他有了害怕,有了顾虑,前后左右,禁不住颤抖的盯着周围的树林。
果然,这片山谷,仿佛开始涌动暗风阵阵,鬼影重重。
一些道听途说的故事,像狐妖山鬼,蛇精树怪,让他感到身边有许多魅影正在磨肩擦掌,还有东西正在朝他狼牙虎爪的飞舞张扬。
仿佛等待片刻,时机来临时,把他一举擒下。收走人后把衣服剥光,张开血口将他生吞活噬。
“吼……嗷呜!”
“呜……呜……呜!”
天迅速的黑下,高山密林里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开始鬼哭狼嚎,全都蠢蠢欲动着。
他恐惧的扫看周围:“不行,得想个办法,赶紧拿个主意。
壮壮胆子加快脚步,先走他一个晚上。不管走到哪里,别停留别吭声,天亮以后再补睡一次。”
转个身,一把捂着肚子:“糟糕,已没有干粮,这个肚子好痛。
该死的,哪里去弄吃的,真要命。
……爷爷奶奶,你们是老王八,老土鳖,老陈干干的老豆子。”
咬着牙向树林里走,想寻找野果吃,肚子一阵急响,又疼得一把蹲着:“唉哟!肚子可疼死。出远门都不给盘缠,有钱找不到吃的,一点东西都没有。老乌龟,你们……你们都是老乌龟,王八蛋。”
“沙沙沙!沙沙沙!”树林中,响起一阵拔动树枝后的声音,呼哧呼哧喘气的鼻音很重。
“嘿!谁在骂我,谁在骂我?啊……老乌龟,还老王八蛋的了?
嘿!是个落单的小伙子,今天的运气很好么!”
“啊?”他清晰的听见树林里传出来的话。那个东西说的话像是鼻子不通气,嗡声嗡气的。
“什么家伙?会吃人么?”好奇的本能,让他呆呆的站着,忘记了逃走或者躲藏。
“怪不得,老子最近的眼眉子老跳,眼皮子老扯,原来,这回真是有可口的东西送给我了。
啊哈哈!是个小人娃子,贼嫩嫩的肉儿。喂!小伙子,敢骂我是老王八么?”古怪的话音愈来愈响,比笑白的声音阴阳怪气,也比他更吊儿郎当。
“谁,你是谁?”笑白听得惊恐,结结巴巴的问道。
声音从一棵极茂盛的大树头处停下:“嘿嘿嘿,问我么?我叫周百贵,小子,你很不礼貌,今天晚上你死定了!
祸福自找,嘿嘿嘿,唉唷!我的肚子……也饿得疼死,饿了小半年,这下好口福来了!”
“啊?什么……什么人?”笑白怔怔的看着嗦嗦抖动的树枝,想看清楚来者到底是谁。
定睛看时,只见幽黑的密林里有一对绿幽幽的小明珠,一晃一晃的朝他这边缓缓的移动着。
而且,那个声音嗡嗡的震动着犹如缥缈的云雾,遮遮掩掩的从树丛中溢出,让人听着产生莫名的胆怯。
“娘亲呀救命,死乌龟王八蛋臭酸菜,你们……快来救我的命呀!”他突然间醒觉,突然感觉到害怕,可是,脚下不得劲,向后倒着退起小步。
“唉哟,娘吔娘吔!我只是一个神龟子,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
哟嗬……什么东西,胆子那么小,比我还窝囊的么?……唉唷唷唷唷!”
树林中晃头晃脑的古怪东西突然痛苦的停下,然后雪雪的呼吸和嗡声:“嘶……嘶嘶,他娘的!我这嘴巴肿得老大,好疼哪!
喂了他个娘的,我一个寒潭的黑甲子,能有什么油水好让人掂记的喔?这个嘴巴子,打得我汲个水都疼!唉唷唷唷唷!”
“嘿!你……你是人是鬼?”倒退着小步的笑白,见得对方并不曾行凶作恶,只在那里哀声的叫痛,不由疑惑的问道。
“小子,我,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姓周,长方圆尖长的周。”一双绿眼珠定了一定,又飞快的晃动着,然后向他一飘一飘快速的移来。
“唉呀娘吔……别!别追我!”笑白看清楚来者,圆滚滚黑乎乎的一大坨肉,让他看得极其害怕,赶紧转身慌不择路的逃跑。
树林里的绿眼珠停下:“喝!真看不出这个东西,逃跑的速度居然比我还快。
算了……看样子,今天在哪都坑,谁叫我跑不了,是得认个栽,报仇无门,报仇无门。”
谷道上的笑白像一只兔子,一蹦一跳了无踪影。
“唉哟哟!逮个人都难,这张老脸,可把我疼死。”绿眼睛的家伙站在水潭旁边,蟋蟋蟀蟀不停的晃动。
兴许,真是哪里受了伤,时不时发出丝丝的倒吸气,像是缓解伤口的疼痛。
“真没劲儿。本想找个家伙吓唬吓唬,好让我出出中午所受的那口恶气。哪成想?倒碰见比我还不济的货色,瞧那个怂样。”
“嘿嘿,小子,下次可别让我遇见你,千万千万……别让我遇见你,逮着了,我会好生的照顾你。”这个怪东西夹着几声哀号,头也不回,往山谷的深处走远。
笑白像兔子一样亡命的跑,连连跑一大段的山路方始停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支起耳朵,确认没有听到后面再有动静,已是累极了,怒睁着眼找到一块干净的石头,翘起一腿半躺着歇息。
悲哀的想着,从出发到现在,一路的奔跑,竟然爬了起码五十个超大的山头。
荒山野岭多藏着凶险,此时此刻处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促使他需要尽快的找到安全之地,好渡过当前的困难。
只是面对夜的黑,面对未知的恐惧,他不敢再用唠叨来排解孤独,甚至,呼吸都强迫着放轻放缓。
悲哀的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他开始有点后悔,不该强自逞能,更不该相信油奶奶的蛊惑之词,一无所长,保命都难呀!
……在秋水涧的瓦房里,一家共有四口,他,三个老迈的老人家。
三个老人家人穷志短,食瘦睡寒,是以对他的成长没有什么要求,除了天天啰嗦一些逃呀躲呀的保命招数之外,就没人教过他一些使枪弄棒的真实武艺,或者,那些传说中厉害的仙身法术。
唔!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一星半点也好,多么渴望的出人头地的希望呀!
呵……说话雅气熏天,爱摇头摆腰的朱爷爷,呵呵……压根儿不知道他的行为举止猥琐,十分的猥琐。
一头的老鼠嘴脸,却偏偏喜欢自鸣不凡,老是逼着他学一些溜溜儿酸的,麻舌的嗯阿之乎。
“……天怜我命在,居贫穷于安静,刨米薯于避世,长念圣贤之书悟于日暮之中,惟愿一片清平盛世安祥,如我小地一样……不兴杀戮,呜呼……咦哇!天道酬勤。
啊!……笑白呀!你呀!……跟着我念念。”
“嗯,好咧!……天怜你命在,居贫穷于热闹,刨蕃薯于必然,长念破烂之书大战于乱世……”
朱爷爷立即把胡子吹上天,气急败坏的截止:“停下,停下,笑白呀!你你你……你念错了!……”
“哈哈哈!爷爷,我逗你玩的呢!”想着想着,发出一阵得意忘形的笑,自嘲的百般无奈的又喃喃道:“呵呵呵!爷爷呀,我突然间又想起你,好思念的。唉!我……我是在做什么?”
迷蒙的月光下,想到腐酸的朱爷爷与他较真的劲头,愁锁的脸上时不时发出舒怀大笑。
…………
短暂的歇息,不时响雷的肠肚饥饿,也害怕虎狼之祸,不得不站起来,想尽可能快的寻找藏身之地。
“呼……!”
冷凉的深谷中,突然发起一阵淡淡的腥风,腥风带着一股杀气迎面向他扑来。
“不好!”本能的下蹲,紧贴地面迅速滚开一丈。
抬头一看,只见得一只体形硕大的野物,扑在他刚刚离开的地方。
一击不中,此物迅速扭过躯干,头部对向他“嗷呜”长吼,“呼”的一声,又长又大的身躯矢箭一般朝他射了过来。
“唉呀,是老虎,要完了!”
马上认识到大危险,求生的本能使他敏捷的朝旁边快速躲避。
老虎的攻击不多,每一回蓄势后发起冲锋扑咬,他从左从右的支撑,见招拆招,在险象环生的闪避中尚可求得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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