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暖和,阳光晴朗,又是惊蛰,私塾门外蹲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子着一身蓝布绸袍,脸上稚气未脱,不过五六岁,女孩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这女孩子眼珠黑溜溜的,看着十分机灵,讨人喜欢。她也不过五六岁年纪。这两个孩子,正相对玩着泥巴。

玩着玩着。女孩子高兴地叫道:“绝情哥哥,我捏了个泥人出来。”原来这男童正是李绝情,自上次离开青竹庄,已经是五年岁月。他现在看着十分正常,只是眼神有点无神迷离。

李绝情浅笑道:“是啊,姬妍妹子真厉害。”这小女孩名叫姬妍,是李绝情的私塾同窗,二人关系很好。姬妍听她夸奖自己,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干什么在这玩?不回去听先生教书?”这声音听的耳熟,李绝情回头一看,果然是他孟叔叔发现他旷课逃学了。过了五年,孟勉仁已是双鬓斑白,但不变的仍是一身横练的筋骨和粗犷的嗓音。

李绝情撅起嘴,道:“仁叔,我不想去。”孟勉仁横眉,但语气仍然平和,道:“怎地?不想学书?”李绝情点点头,随即两眼放光道:“孟叔,你教我武功吧。”随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把嘴捂住。

孟勉仁仍然缓声道:“绝情啊,你长到十岁,叔叔自会送你去学武,但现在好好回到私塾里听先生讲书好不好?”李绝情虽然不开心,但仍道:“好罢,我去就是了。”说罢,拉着姬妍回私塾里了。孟勉仁见他远去,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想到自己曾经“黑无常”威名远扬,今日竟然跟在一个孩子后面拍拖不清。他长叹:“半点不由人!”随即也扬长而去。

书房先生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唇上两撇胡须,眼皮总是耷拉着,好似睡不醒的样子,李绝情不喜欢他,天天给娘告状,但娘却只说:“读书人都是圣贤,好好听。”李绝情虽然有的时候调皮捣蛋,但从来不会顶撞母亲和孟叔叔。

先生见他来迟了,却不生气,只是缓缓开口道:“我出一上联,对的上的,就可以回家了。”李绝情一听回家,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要听个一清二楚。只见先生缓缓开口道:“三尺龙泉剑。”

李绝情迫不及待地道:“一把牛尾草!”先生听到并没有评论,只是睁开眼睛,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这眼神颇有含义,但李绝情只觉得先生是在轻蔑他。心里暗自不爽,嘟囔道:“我对的明明也不错。”

先生清了清嗓子,扫了一眼李绝情因为玩泥巴脏的手,又启声道:“小小孩童,正手黄泥反手捏,座上大放厥词。”李绝情略一沉思,朗声道:“高高先生,上边眼皮下边盖,堂前误人子弟。”这一对可谓是十分工整。李绝情本以为先生会大怒,却不料他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伸手一扫,道:“除李绝情外,所有人回家。”李绝情知道他是在报复自己,回头一看姬妍,见她也向自己这边望来,二人双目相对,姬妍吐了吐舌头,就出去了。

先生又道:“看来这女娃娃挺中意你的。”只是声音不再懒散,格外清润,好像一个朋友在开着玩笑,李绝情也一愣,道:“子虚乌有。”先生又抬起眉毛,恢复以前的那一副懒散声调,并且带上了三分严厉:“读书人不是像你这般卖弄的!”并伸手一把抓过李绝情,李绝情只觉得他手劲惊人,自己的胳膊都被捏出了五个红印子。

李绝情疼坏了,问道:“先生,弟子可有没什么错事啊!”先生却不管他,一手抓着他,一手拿起讲台上的书卷,读了起来。李绝情见他神采飞扬,双眼放光,声如磬钟,顿觉他威严。也不再挣扎,认真听了起来。

一柱香过去了,先生合上书卷,转头过去看他,问道:“我刚才读的,可记得多少?”李绝情挠挠头,道:“弟子愚钝,只记得十分有三。”先生点点头,继续念了起来,还是刚才的内容,每当他念完一遍后,都要顿顿问一下李绝情,当李绝情回答:“弟子已是了然于胸了。”他才放开了李绝情,脸上显出欣慰的神情。李绝情心里感激他,一看自己的胳膊,红印子显出紫色来。

先生摆了摆手,道:“走吧,明天早点到。”李绝情应了一声,他直到今日,才懂书卷的好。先生刚才所读的是几首词。李绝情听的混沌,可凭死记硬背也能对答如流。出了门去,李绝情发现门口边坐着一个模样可爱的女孩子,正是姬妍,她睡的正熟,李绝情有心逗她一逗,将手放到她肩上方,突然使劲的拍下去,只听的一声“啊”姬妍醒过来了。她起身拍打李绝情,道:“你干甚么?!”李绝情笑道:“看你睡熟逗逗你。”姬妍转过身去,嘟囔道:“还不是你,让我等这么长时间。”这一句话让听者说者的脸都不自觉红了。李绝情偷偷去瞧她,见她也偷偷的瞧着自己。李绝情心里暗想:“我爹从小就不在我身边,除了孟伯伯和娘以外,姬妍妹子是我最亲的人了。”他这么想,悄悄伸手拉她的手。触感有如电击,姬妍不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她这一退李绝情倒更大胆了,直接去抓住了她的手。

姬妍两眼放光,道:“你手好多汗。”随即又大叫道:“这是什么?”显然她是发现了李绝情手臂上的紫印子,李绝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没好好背书,先生抓我抓的。”姬妍也忍俊不禁,道:“你永远也没个正形。”二人相顾一笑,良久无言。

突然,姬妍轻飘飘地道:“绝情哥哥,长大后我给你做老婆你觉得好不好?”李绝情一愣,但童心稚嫩,他只以为做老婆就是姬妍能永远在私塾门口等他,这样抓着他的手。于是激动地道:“好,姬妍妹子给我做老婆。”“真的?!”姬妍开心极了,扑到他怀里,李绝情只觉得她令人怜爱,不由得把姬妍抱得紧紧的。什么也不去想了。

之后几日,李绝情天天早上都要早到私塾,而先生总会睁开眼睛让他背几首诗,而等他背完,差不多别的孩子也到了。先生再把眼睛闭上。

一日放课后,李绝情往家里走,走到门外时只听的妈妈和孟伯伯正在聊些什么,李绝情便藏的隐匿,窃听他们。

李妈叹道:“这孩子既然安然无恙。就不应在我身边久留。”孟勉仁也道:“姊姊说的对,等绝情长到十岁,我便送他去学武。什么事都在这之后说吧。”说罢就往门外走。李绝情听到忙屏住呼吸,待他目送孟勉仁远去,他才蹑手蹑脚的走到街上。

李绝情只觉得忧愁万分,他只晓得自己十岁后就要离开家,离开先生,离开姬妍。这样想着,他的脚步一步重似一步。正当李绝情在这魂不守舍的行当上,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他。李绝情回头一看,发现一个老乞丐。

老乞丐白发苍苍,脸生的狰狞,一只腿有点跛。李绝情见他这样吓了一跳,老乞丐嘿嘿笑道:“少年郎,我看你生的标致,今日和你有缘,施舍几分如何,回头给你排忧解难。”李绝情本来也不太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但本着善心,李绝情还是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交给了他。

李绝情本以为他会很感激自己,谁知他却看也不看,一把打翻,呵呵笑道:“少年郎,老朽不要你一毫一厘,只求你给老朽看看你身上那半块玉。”李绝情吃了一惊,暗自思忖:“这老乞丐怎的知道我有半块玉。”心下正犯着嘀咕,还是鼓起勇气问他:“你要我半块玉做什么?”

老乞丐笑起来,道:“少年郎,老朽不敢说手段通天,简简单单的事情却不敢有差池,你可是姓李?家里可有个叔叔叫孟勉仁?”李绝情见他说的毫厘不差,更吃惊了,他疑惑问道:“是...敢问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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