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嚎啕大哭,伏在马背上,捶打着马脖子喊道“太子!太子!太子啊……”坐骑仰头长嘶,几个亲兵赶忙控住辔头,在一旁惊疑不定“难道太子死了?这老朱家可真是祸不单行呀!”
乔元柱抵近抱住孙传庭说“督师,将士们都在,兵部探马还等着回去覆差呢!”
孙传庭收住热泪,犹自抽噎“豫南之形势,我孙传庭之衷肠,朝廷知者能有几人。太子久居深宫,竟然明见万里,这是何等睿智!”
乔元柱也为之叹服“真乃是千古奇才。”
孙传庭又打开兵部行文,原来是兵部转发的皇帝谕旨,是强调既不可畏敌不前,贻误战机又要稳步前进,不可轻敌。看罢这看似老成,其实不着边际的文字,他只能苦笑一声。
思忖片刻,他翻身下马,问李田富姓名、履历,又问了太子拣选兵部探马的过程,叹道“太子尚在冲龄,就如此干练,如同积年老吏,东宫哪位师傅能传授如此才识?”
说罢靠着马背,展纸挥毫,写了一封回信,夸赞、感谢了太子,表明以死报国的本心,但又隐晦地表示,愿意从长计议,为国存身。
目送着李田富率领探马小队扬鞭而去,孙传庭精神振作了许多,继续奔赴潼关。
一路上,孙传庭不时地回味着太子密信上的内容,就像满天乌云下看见一缕阳光,又像焦渴之中饮得甘泉。这样的太子,日后必然是一代圣君,一代英主!这样的君主,才能力挽狂澜,拯救大明啊!可惜,太子尚在冲龄,难有建树而自己十数万大军已经一败涂地,所剩无几,不然也能为太子留点本钱。
他抬眼望了望前后逶迤前进的败后残军,又心情为之一灰。这潼关,如何才能守住呢?万一守不住,又能退向哪里呢?想起以前被崇祯投进监狱的经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长吁了一口气道“大丈夫岂能再对狱吏!”
乔元柱闻言一愣,随即也为之一叹,转念想到太子预见兵败之事,忍不住说“太子早已预见大败,为何不及早劝谏皇上?以其父子之情,必能收到他人难收之效。”
孙传庭默默思考了一会儿,说“天家父子,非同寻常人家。皇上英明好察,乾纲独断,为其子而劝谏,何曾容易?不见扶苏故事吗?”
乔元柱心想,这是把崇祯当成秦始皇了,可是秦始皇一统天下,生前何曾有如此悲凉局面?正想着,只听见孙传庭道“唉!太子已经看不下去了,想自己做点事,力求补救,可是他年方十五,又在英明好察的君父之下,面对如此糜烂之局,又能有何作为呢?”
随后喃喃地说“如今朝廷,缺兵缺饷,纵是太祖复生,成祖转世,也难挽救!我等臣子,唯有尽忠全节,一死而已!但是,死则死矣,天下事又怎么办?”
忽然后方传报,白广恩率领五千残部赶了上来。孙传庭大喜,说“本督以为你已殉国,不期尚能再见。”又道“大败之际,能不溃散远逃,可见忠勇可用。本督加封你为荡寇将军!”
白广恩施礼谢恩。孙传庭又道“后军尚有士卒陆续归队,你负责在后面收拢士卒,缓缓撤往潼关。”
白广恩躬身领命,组织人手,收容败逃而来的士卒。
抵达潼关,孙传庭望见险峻的关城,砖石缝里的野草在秋风中摇荡,想起一个月前出关时的军容之盛,不由得痛彻心肺,潸然泪下。
进入关城,清点收拢的残军,一共才八千多人。这时,高杰也率残部三千多人退到潼关,听说白广恩被封为“荡寇将军”,嘴一撇道“瓜皮有何能耐!”
孙传庭下令整编一万多人的残军,修葺关城,准备据守潼关。官兵新败之后,人人垂头丧气,惶惶如惊弓之鸟而且缺乏粮草,一天只能喝一碗稀粥,此外只能以树皮草根补充,士兵们走路都蔫头耷脑。这番景象让孙传庭眉头紧锁,却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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