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泉德福俩人是先生没请到,自个儿又惹了一身骚。赶着夜色前去回话,被族长黄肃廉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顿,连顿饱饭也没混到口就惺惺的各回各家了。

院子里喜鹊、知娃正忙活着给牲畜添加草料,见爹爹回来连忙打了招呼。德福心里头憋着火哪有心思没理会。一进屋就圪蹴在门槛边呼哧呼哧的咂巴着旱烟。

喜鹊娘正坐在昏暗的油灯前帮俩孩子缝补着衣裳,见德福回来连忙起身准备下面。打上午下地到现在,喜鹊知娃俩孩子一直忙活着,一个割草一个拾柴。德福还是族长托人在地头喊了去。肚子早就翻江倒海的咕咕乱叫了,男人不回来自个儿哪敢先端了碗筷!

德福见婆娘起身正掀锅盖,瞥了眼案板上遮盖着面条的土布巾子。火气就像那灶火底下的火苗一样瞬间爆发了出来。

“吃吃吃!一帮子饿死鬼!”一回头又咂巴着旱烟锅子。

刚掀起的锅盖四周呼的一下热气腾开,包裹着眼前这个苦命的女人。自打德林去世,喜鹊娘又何尝享过一天清福!顶着闲言碎语拉扯着两个孩子。男人时常忙活在外,自个儿吃的苦受的累只能一个人干巴巴的忍着。好在孩子们一天一个样儿,现在也能帮衬着分担点儿家务,不像眼前的这个臭男人一样白天不见个人影,一身呛人的臭旱烟味不说,脾气还大的增火......

一想到自个儿这些年所遭受的折磨,喜鹊娘咣当一声将那锅盖子甩在了灶台上,一屁股坐在灶口前木墩上捂着脸嘤嘤呜呜的哭出了声儿来。

德福显然没料到这娘们儿涨了本事敢跟自个儿甩脸子叫板,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正要发作。喜鹊,知娃俩孩子却早已站在了面前。闺女梳着长长的麻花辫儿穿着绣花的短衫正眨着扑灵灵的双眼盯着爹爹看。知娃穿着改小的短汗衫,跟在妹妹身后看到二大正在气头上呆头呆脑着抠着手盯着脚尖不敢说话。

看着面前两个孩子纯真而清澈的眼神,德福也不好再说道什么。把手上的烟袋锅子在门框上磕的当当响。

“窝里横!也不知在哪儿受的窝囊气!”喜鹊娘抽涕着埋怨。

“族长一叫跑的比谁都快,屋里的那个又招惹了你!”

德福不占理,继续蹲下身咂巴着旱烟锅子。婆娘说的对,自个儿又何尝不是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呢!请个人,简简单单的事儿,现在丢了帖子不说关键是把人也跟着丢完了。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被个养牛的看了热闹!自个儿虽没什么身份地位,扛个短工拉个活计,走南闯北的也是好面儿的人,现在是跟着福泉吃了个哑巴亏上了个哑巴当!一想到福泉那拼了命逃窜的呆瓜样,德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嘴里兜不住话儿骂了声“球都弄不成!”

“你弄的好么!四邻八社的哪一个有你德福日子过得舒坦,屋顶子吊席片,院墙倒了扣瓦片!”正冤屈着的喜鹊娘以为男人骂她啥都弄不成,几句话就给顶了回去,拉着俩孩子回屋自个儿煮面条吃了......

婆娘爱唠叨让她唠叨去吧。

借着头顶皎洁的月光,德福走进牛圈给牲口添草加料。那头老母牛见德福靠近,踢腾着槽沿子伸长脖子套近乎,舌头一卷一卷的打招呼。德福待这牲口如生命一样。自打德林哥挖井遭了难,老东家实在不知该怎样补偿,就派人送了头最肥最健壮的牛犊子给德福。德福大半辈子牧羊放牛,这金贵玩意儿一下子流落到自个儿手中,心里美滋滋的比娶了新媳妇还乐呵!这可是德林哥拿命换的啊!

德福抚摸着老牛的脑袋,望着皎洁的夜空,德林哥泉下有知定当安心了。这十多年知娃我给分照看的好着哩,好吃好喝的都紧着知娃,喜鹊娃懂事不争究,知娃机敏明事理也懂得心疼娘和妹妹。倒是自个儿脾气一上来,吓得俩娃娃扑棱着眼珠子不敢说话。德福心里是深深的自责。

借着月色院墙豁口处簇拥着的一溜蒜苗齐刷刷的透出了脑袋,借着闷热的气流微微晃动着。德福近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掐了几根。一碗然面拌上新出土的蒜苗儿放上辣椒末浇上烧热的菜籽油,德福一顿能吃三大碗。婆娘心疼他,但凡农忙时节时不时的都会做上一顿给他解解馋。

“祖籍陕西韩城县,杏花村中有家园......”背着手攥着蒜苗的德福哼着仅会的几句秦腔梆子戏往里屋走去。想到马上就可以吃到美味可口的油泼面了,浑身上下别提有多么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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