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岫将其往案上一扔,道:“第一百零六条是什么?”

秦徽抿嘴不答,仿佛是不愿意将那句话说出来,身姿端正目视前方,摆明了不情不愿的态度。

“原来如此,”秦岫笑道,“先祖之训,家族之规,在你眼里,形同虚设。”

秦徽的手陡然握紧,猛的看向她,忍耐了许久的东西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发而出,“形同虚设?!”她冷笑一声,道:“是,你是少主,在这家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拦着你不让你放浪形骸,你也不用守着个什么不让娶亲的家规,不用担心到了以后孤苦伶仃一个人。我呢?!我算个什么?!”

秦岫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是与秦徽的情绪激动截然不同的平静,嘴角勾着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道:“你的意思是,这罚你不该受,就是受了,也不甘心,对么?”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秦徽别开脸,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般,道:“前日的事,我很感谢你能给我见他的机会,可是阿姐,我想要的,不止于此。”

秦岫笑问:“那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她道,“我不想说。”

“……”

秦岫低头,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手,心中抑制不住的苦涩。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有今日,可当秦徽真的对她说了这种话后,连着几个日夜反复告诉自己,不怪别人,不怪申越书,不怪秦徽的念头,终于在这一刻被什么击倒,轰然崩塌。

“你想做少主,好光明正大的与他在一起,是么?”她缓步向前,头晕与恶心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强撑着走到秦徽面前,弯下腰,声音缥缈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绕是如此,她脸上的笑意也丝毫不曾褪去半分,“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你想娶他,所以为了这个,你就想取我而代之,却从来没有想过,我日后该怎么办。”

“……对不起。”

“对不起?!”她拔高声音将这三个字重复一遍,忽然捂着肚子大笑,越笑越大声,一边笑一边退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最后扶着桌角道:“好一个对不起!阿徽,你头一次对我说这三个字,竟然只是为了个男人!”

为了成全她和申越书,她谋划多日,还未来得及告诉秦徽,她竟然自己就动了这样的心思?!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自己不该明知故犯喜欢上申越书?!对不起不该对一心为她的长姐说这样的话?!对不起不该动情不该视家规于无物不该觉得不甘心?!

空气仿佛陡然凝固,让人喘不过气来。秦岫扬起脸,大口喘息了几下,直到胸腔中的苦涩褪去了些才罢休。

她不由得苦笑。

谁的错?

该怪谁?

谁才罪无可恕?!

涩然到极点,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闭上眼,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与平常无异,勾了一下嘴角,道:“……也好。”

起码有些事,做起来的时候,心安理得了不少。

她说完,走到窗下拾起被遗落在地的良宵,却把那件沾了酒气的外衫丢在原地。再没看身后的秦徽一眼,折身大步走了出去。

而此时,姗姗来迟的秦贤才刚踏入家门。

天边早已不见了那无比壮丽的火烧云,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升到半空的钩月,和几颗在空旷的天上,显得无比寥落的星子。

夜色悄然而至,有人点起灯笼,有人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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