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黑蛋中午派人送了衣裳来,我换上,随人到黑蛋那里去,一起出宫。

平素都是黑蛋来找我,黑蛋那儿我很少过去,因为怕撞见来议事的外臣,回避不及,两相尴尬。在我那儿,只要屏退下人,便能得两人自在。

在书房,看见黑蛋一身富贵人家公子哥儿打扮,长身玉立,倒有几分风流倜傥。

不得不说,永乐八年入宫,到如今永乐十年,我眼看着这黑蛋越长越俊俏。虽然黑,但是黑里俏。作为一个颜狗,见“我家有夫初长成”,实在是一本满足。

黑蛋见着我,目光停在我腕上,也很高兴:“这几日没见你戴,怎么今日出宫反倒戴上了?”

我说:“平日里若戴这镯子,被各宫娘娘问起来定又平白多许多麻烦。你待我好,咱们知道就行了,不必让他们知道,就不戴。今天出宫,旁人都不认识我,被人知道夫君爱我也无妨。”

金陵城大街上晃来晃去的富人多了去了,这副镯子虽然华丽,但并不算特别扎眼,不至于暴露身份。

黑蛋拉起我的手,说道:“你腕子白,戴白玉两相衬着,格外好看。”

这时忽然门外一声稚嫩的童音:“大哥哥,你拉她的手!”我们俩仿佛被捉/奸在床,都吓了一跳。

话音未落一只小豆丁闪进房来,拉住我另一只手:“我也要拉!”

低头一看,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看我,又看看黑蛋,小贼爪子抓我的手抓得贼紧。

“小五!松手!”黑蛋一脸无语。

七岁的朱瞻墡一边盯着黑蛋一边摇头,挑衅似地拉着我的手晃了晃。

“嘿我揍你你信不信。”黑蛋扬手,假装要打,吓唬他。

“你拉得,我为什么拉不得?”朱瞻墡顶风作案。

“她是我媳——”我一个眼光制止了黑蛋。这话如果被小屁孩出去学给太子妃或者其他什么女官、妃嫔听,不知又被小题大做成什么样。崔尚仪念叨起女德来,那可是三天三夜绕梁不绝,我不要听。

黑蛋气势大弱,色厉内荏道:“她是母妃指给我的!”

“母妃!您怎么来啦!”朱瞻墡扭头对着门外叫了一声,吓得黑蛋连忙撒了我的手。

门外没人。

大黑蛋怒,小白蛋得意:“你说是母妃指给你的,怎么听见母妃来了,反而吓得撒手了呢。”

我心中默叹:老朱家基因是好哇,这小娃的脑袋瓜子一个比一个鬼精。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只得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问他:“你拉我手,是想干嘛呢?”

朱瞻墡:“三哥哥读书,不陪我玩儿。你和大哥哥陪我玩。”

这时候真不能告诉他我们要微服出宫,不然小鬼一定吵着要跟去,小情侣甜甜的约会变成未婚夫妻苦逼带娃,我拒绝。

我说:“陪你玩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今天看到的事儿,对谁都不许说。”

伸出小拇指,和朱瞻墡勾指为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拉完勾,那就玩游戏。虽然我从气压判断我旁边的黑蛋此刻特别想玩的游戏是活吃小孩。

我提议捉迷藏,猜拳决定小白蛋负责捉,我和黑蛋藏。真是天助我也。

“你闭着眼数到一百不许睁开不许耍赖!”

小白蛋一闭眼,我和黑蛋撒腿就往外跑,我跑不快,黑蛋连忙招手让轿夫抬起轿子来迎。

总算甩掉跟屁虫,和黑蛋各自松了口气。

黑蛋进了轿子犹怒:“才七岁!才七岁就惦记上哥哥的女人了?这要长大,那还了得!”说着把我俩手都揣在怀里,重新宣誓主权。

我笑:“他七岁不假,你多大了?你跟一个七岁孩子较真儿生气么?”黑蛋这才消了气。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小学二年级的小孩,和初中二年级的小孩,真玩不到一块去。

黑蛋消了气,才从袖子里摸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皇爷爷赏的,说让我带你吃好的玩好的,喜欢什么买什么。”

公费约会啊。开心。

有皇帝背书支持,这趟出宫,自是无人敢置喙。唉黑蛋这个皇爷爷,是真的宠他。

我靠在黑蛋肩头,听他说今天的计划:“咱们先去吃一顿,吃个半饱,然后沿国子监门外那条道一路小食吃过去,去升平戏院听戏,最后去蛐蛐馆子,好不好?”

我说好。黑蛋恨恨地加了句:“还得给小五买只好蛐蛐封他的嘴。”

这次黑蛋选了家名叫“柳叶庄”的馆子。店门口围了个柜台,里头站两个打赤膊的师傅,手里长刀转得飞快如雪花一般,卸着大骨烧肉,柜台上一排排大碗的芝泮烧肉大碗的酒,旁边垒着如山的景芝酒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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