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褚漠然地望着这些窥视少年的男女们,常年身居高位,让他的喜怒不形于色,但了解他的,或是距离他近的,如李全,后背传来一股冷意。
他虎身一震。
完了完了,万岁爷怒了,他的脑袋可就别在裤腰上了。
李全灰溜溜的想,温小主当真入了皇上的眼。
他常年跟随叶褚,虽不知天子有替身,但他知道天子对孟硫雲没任何感情,之前佯装宠幸她,不过是逢场作戏,为的就是让孟国舅放心,毕竟是他的大女儿,他怎么都不会让女儿在宫里受委屈,同理也需要孟硫雲在宫中为他打点,可不知怎的女儿已有一个月没传消息回来了,以为是孟硫雲只顾着争宠,便对她有些不满。
碍于她的身份,孟国舅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指摘她,只能让他的夫人进宫,几次都被侍卫拦在宫外,见不到人自然不能相信外界传闻,但今日一见孟国舅开始动起别的心思,既然叶褚这么宝贵温家的人,那就别怪他从温遥下手,若这条路行不通,那就继续往宫里塞人。
后宫空/虚已久,正好给他见缝插针的由头,孟国舅如此想着,眼底闪过得逞后的奸笑,但很快那笑容就消失无踪。
温遥没看到,叶褚也没看见,被叶褚吓得四处张望的李全却看到了。
他压下皱眉,孟江苍在蓄谋什么?
他正打算把这一发现告知皇上,可冷气比刚才还要强烈,仿佛即将迎来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李全顿步不敢上前了,皇上正吃着寡醋他就别往枪头上撞了。
……
温遥取过小太监手里的楂笔,右手一挥倒入黑墨,再把楂笔往桶里一沾,一搅一荡,快速提出来,扫向悬挂的宣纸上,一墨泅开,曲折不迭,那一笔泼墨如巍峨宫殿,宫殿之后青山绵延,群山环抱,青翠抹开,温遥又换了小号的笔,以淡墨点翠,乍一看生机盎然。
温遥右手执楂笔左手握篆笔,负手而立,以篆笔细细描绘山间奇景,朱砂点缀,晃眼一看,犹如神来一笔。
在场之人刹觉神奇。
温遥黑墨兑水,用小罐泼画上,远处青山之上朦胧一片,好似仙雾笼罩,换支洁净小篆笔沾清水,慢慢洇开那片淡墨,遥遥远山隐于仙气间。
宫殿宏伟壮观,殿前有两三宫女浣衣,左殿之外三四太监扫尘。
远处鲜花怒放,争春斗艳,花中有一人,宫纱飘渺,眉如青柳,眉间朱砂相印,巧唇微扬,目视前方,神色深邃,模样娟娟明秀,有三四宫女,规规矩矩垂首其后。
温遥抿唇不语,细细雕琢画中人神恣。
笔落,众人忍不住赞叹,“这画可真是涉笔成趣。”
“不过几笔就将神态勾绘得如此生动。”
“此画栩栩如生。”
“这是好画啊!”
温遥抿唇不语,顾盼自信地接受众人的赞美。
“好画。”许久之后,叶褚才泠然幽沉道,声音里蕴着咬牙切齿。
李全猛地打了个哆嗦。
叶褚本意就是想让少年在宫宴上出彩,可发现这么多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少年时,心情阴郁极了。
办法是他想出来的,结果却让他不能接受,后悔为时已晚,他高估了自己对温遥的占有/欲。
他霁颜后扫视众人,淡然问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当下就有人回答,“回皇上,老臣以为温小主的画别具匠心,画技精湛,境界之高让人身临其境。”
这是位五十多岁的三品文官,先帝在位时便一直在其位,此人在朝中有些地位,他话一落就有不少大臣夸赞拥护温遥。
而孟琉雲被众人冷落一旁,她背着对众人,气得咬牙恨齿,很快又恢复如常。
众人散开,叶褚重新坐回龙椅,温遥让小太监收拾,仍旧屹立在屏风前。
叶褚看也不看孟琉雲一眼,大臣们都是有眼有耳,聪明极佳的,看皇上对孟琉雲的态度,就揣测出人已经失宠了。
尔后无比叹息,自古帝王家最是无情,皇恩浩荡不过是过眼云烟。
想到现在得宠的是温遥,大家都一副不言而喻,换做他们当皇帝遇见此等美人也会好生宠爱一番,更别说还是画技如此精湛的画师了。
温遥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停在他那名义的父亲上,朱唇微勾,立时绽出一抹冷笑。
温胜似有所查地望去,正好看到温遥冷栗的眸子,以及似笑非笑鄙夷的嘴角。
温胜自持心高气傲,丝毫没当一回事,剜了温遥一眼,自顾与身边的大人说话。
温遥默默收回神思,嘴角泛起一抹冷意。
时不时留意少年的叶褚,刚巧撞见了这一幕。
叶褚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示意众大臣自便后起身离开了,走前留了个眼色给李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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