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经过芷玥的精心打理,已经很整洁了,她整日忙碌,唐汣起床她便已经准备好了膳食,天亮之后她会回一趟酒楼,没一会儿便又赶回来,规整杂事,日头西下也不得一刻空闲,让她休息,她说还要回到酒楼帮着清点帐册。
唐汣推敲一遍她每日要做的事情,算下来,一日能得两个时辰的睡眠便是好的。
芷玥早已习以为常,不过这些杂事堆积起来也没有一个庄清词难应付。
唐汣在家等着新帝的传唤。
三日后,天子宣武试前三甲进宫。
唐汣在太和殿外等待觐见皇帝,遇见韩祈。
他身为朝中翰林学士,要与集贤院学士分司起草诏书及应承皇帝的各种文字,所以唐汣看到他一点也不惊讶。
只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恭喜唐大人摘得榜眼。”韩祈忽然走上前不紧不慢道。
唐汣回眸盯了他一会儿,不解的皱眉。
她与他未曾说过一句话,不过就是在内场张榜那日见过一面,怎的他就能这般熟捻与她寒暄,看了看路过的那些个大臣见到她无一不是小声议论一番,便又笑着拱手跟她道一声“恭喜”,唐汣哼笑,都是做做样子罢了。
微微抿唇,她亦是不咸不淡回他,“多谢韩大人。”
不愿与他过多寒暄,唐汣说完便与他拱手道别,转身往大殿走。
大殿之上,皇帝夸赞她,古有木兰带傅从军,我朝唐汣姑娘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但是朝中大臣各执己见,他们思想顽固,说什么女子理应在闺内遵从三从四德,抛头露面上战场岂不让敌人看清我朝,说我朝没有铁血男儿,让人贻笑大方。
亦有人执不同意见,列举历代朝纲中的女将军,保家卫国毫不逊色男儿半分,国泰民安才是根本。
朝堂上议论纷纷,最后皇帝下旨在兵部赐了个巡防营的参将给唐汣,每日的工作便是清点库房,偶尔巡街,唐汣心有不甘,这样的小差事做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接近花玉啊?
下朝后,唐汣随着朝中几位大臣一同往外走,刚出内殿就看见韩祈两手背后弓着腰在跟一个小孩子讲话,又想起前日在内场遇见他的场景。
经年不见,这人竟做了有着“内相”之称的翰林学士,头上的玉冠端端正正,面如白玉,清澈的眸子闪着光,舒眉浅笑,差点晃了她的眼。
相逢之际,她短暂错愕,韩祈脸上神色从容,波澜不惊,当时唐汣心想许是他没有认出她来。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人早就忘记她这个前朝的罪臣之女了。
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当年唐府被先帝治罪的时候。
唐府满门被株连,然而平日里与父亲交情甚好的韩炳,却在那时突然将往日与父亲的情谊撇得干干净净,大娘说定是韩炳暗中受了当时还是尚书令的花玉什么恩惠,不然唐府怎会遭此横祸。
唐显的案子是由花玉主审的,花玉对唐家一直怀恨在心,当年花玉二子花愠与唐家嫡女唐黎喜结连理,郎才女貌,在凌安城中也是一段佳话,后来唐黎因与花愠所纳妾室起了争执,被妾室邱氏下毒杀害,花家因为邱氏身怀有孕便将此事瞒了下来,唐显一怒之下将花玉状告给了先帝,邱氏被处死,唐家与花家也就此彻底翻了脸。
花玉为了公报私仇,将唐显关押进大牢的第五日,便以人证物证俱全将唐显判处了死刑。
然而,当时身为一国之相的韩炳,昔日与父亲交情甚好,关键时刻却与唐府撇清了关系,自唐显入狱便闭门谢客谁都不见,更别说求他出面为蒙冤的唐家理争清白了,实在让人寒心。
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化为灰烬的唐府被百姓唾骂,唐汣逃离凌安城那天,宽阔的街道上韩祈乘着华贵的马车随着丞相夫人韩刘氏去庙里祈福。
想来在唐府的时候母亲待他不薄,现下唐府没落他却这般,当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不管时隔多少年,只要一想起来,唐汣还是会觉得有些气愤。
刚才上朝时不曾见他,这会儿怎又出现在大殿外,唐汣没想要跟他搭话,饶过他就想往前走,却听后面有人突然开口,“大人,留步。”
唐汣捏紧了手,面上笑如春日之花,心里确是极其不耐烦。
真是冤家路窄啊。
好歹他也是翰林学士,往后在这凌安城怕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不得失了礼节。
微微一顿,唐汣无辜抬眼,“韩大人,有事?”
韩祈跟上来与她并肩而行,“大人可是要去将军府寻裴将军?”
旁边几位同僚路过,韩祈笑着跟他们寒暄。
唐汣端着一张温顺的脸,笑着说,“是,刚领了圣上旨意,不便让裴将军久等,先走一步。”
韩祈点了点头,“巧了,下官也有事要与裴将军商讨,和大人同去。”
唐汣侧头看他,眼神充满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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