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哦，郑股长，你来看看这个按摩椅，有些功能还不会用呢，你们年轻人爱琢磨这些科技玩意儿”，说着，顾业嘉向前一滑，两脚如跳马运动员似的完美着陆，他把位置让给郑澍，自己又一屁股蹲在办公桌上，“说明书上说有个深度按摩，我找不到按钮……”

郑澍纵使满心不情愿，但还是蹲在按摩椅前一阵忙碌，他想趁机再和顾业嘉说上几句，可是一扭头，顾业嘉在沙发上睡着了。郑澍只好将想法藏在心底，他简单看了看，也没找到顾业嘉所说的按钮，他起身，揉了揉麻木的双腿。此刻，沙发处已经传来轻微的鼾声，顾业嘉睡熟了，郑澍自觉不便久留，他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他轻轻地从衣架上取来顾业嘉的衣服轻轻地盖在顾业嘉身上。

回到自己办公室，郑澍感到一阵干呕，这种情况已经出现多次，他深知这种生理反应源于内心深处知识对行为的斗争，就在刚才，他将衣服盖在顾业嘉身上时，他清晰地看到顾业嘉弹坑似的脸，布满螨虫的酒糟鼻，嗅到了浓烈的狐臭。他甚至感到顾业嘉可以透过耷拉着的眼皮看到自己。想到此，又是一阵干呕袭来，他趴在桌子上痛苦地呻吟着，许久，他缓慢地抬起头，桌子上，水珠汇成河。

他拉开了锁着的抽屉，从中取出一张照片，顾业嘉的形象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郑澍强压着胃里翻滚而出的食物残渣，他要紧牙，瞪着眼，抄起剪刀对着顾业嘉的眼睛戳去，一下，两下，三下……顾业嘉的形象逐渐模糊，郑澍才将这些照片碎屑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

“呸——”

一口浓痰不偏不倚地落在刚刚扔进去的碎屑上，这时，郑澍的脸上才算露出一丝笑容，心情也恢复平静。

一个烦恼远去，另一个烦恼见缝插针似的闯入。他又想到了吴悠南，想到了这个在心里排行第二厌恶之人，今天本来想借着顾业嘉的手将吴悠南清除出自己的科室，谁知又是不了了之，哎……

另一个办公室内，吴悠南正站在窗前发呆。窗外不远处，密密麻麻地竹子纵横交错，竹林深处，阴森黑暗，吴悠南瞪着那片黑暗处，内心一阵悲凉，他叹息道“阳光正暖，阴影偷藏”。是啊，那片凉意逐渐蔓延全身，艳阳下，吴悠南不禁打了个冷颤。他长舒一口气后，弥散的思绪终于汇集到一起，，他拿出手机，继续编辑着尚未完成的信息。

亲爱的薇薇，这一段时间的所有事情并非你我情愿，但是，不能否认，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至于甘甜，我不能否认这是我的错，是我引狼入室，说真的，起初我只是觉得她去低三下四地求那个混蛋有点惋惜，可是，后边的事情我做梦也未曾预料到，母亲竟然背着我做了那样的决定，我不是没有想过举报，可是，一边是亲爱的你，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实在难以做出定论。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此刻，以及将来。

亲爱的薇薇，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我们之前的快乐时光，想我们的点点滴滴，想我们的那个小家，我也希望你不要忘记，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爱，因为，我在努力争取，争取取得母亲的认可，争取回到你的身边。可是，这需要时间，亲爱的薇薇，我恳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寻找我们失去的爱和时光。

亲爱的薇薇，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最后一次！

吴悠南写完，又轻声地念了几遍，修改了几处后按下了发送键。

一阵风吹来，竹林随风摇曳，所有竹子皆伸出手轻浮地撩拨着彼此，昔日高洁之地现在确是如此不堪，吴悠南看着，想着，一只手重重地拍在窗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