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帖子就递了过来,二月红匆忙洗漱,出了门亲自去迎。门口的姐弟俩没带旁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少年在前姐姐在后,说是姐弟却更像是上下属关系。二月红心里掂量了几番,最后笑着将二人带进府里,叫了上好的茶候着。

他就瞧着那清贵的少年人端起茶盏来,右手手指微微屈着,然而食指和中指却似乎是同样长度。能在江湖上走的奇人异士并不算稀少,他不动神色看了一眼旁边对零食饶有兴致的姐姐,发现她的右手也是如此。这样奇特的手型,他总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见过。

来不及细想,二月红就听见年轻女人笑了一声。

“红二爷,今儿个我们过来,主要是想问些事情,不知道您能否行个方便?”女人抬眸,嘴角噙着一缕薄薄的笑,“啊不好意思,我还没说名字吧?我是张海欣,海字辈,单字一个欣,斤欠欣。”

“张小姐,幸会。那另一位如何称呼?”二月红笑着道。

“张起灵。”少年说。

二月红愣了一下。单听字音,少年的名字似乎就不是很吉利。起灵,如果是他所知道的那个词的话,那岂不是要犯了忌讳?哪有人拿着葬礼程序做名字的?或许是他听错了罢。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是来找家里的一个走失的妹妹的。她到了这地儿就没了消息,我和弟弟担心的不得了,就直接跑来了。”张海欣叹了口气,略带埋怨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张起灵,把那句自己是被迫跟着来的吞进肚子里。

她怕真回家了自己被打击报复。

二月红抿了一口茶,笑着问道:“那找到了没?若是需要,在下也能搭把手。”

就等这句。张海欣眼睛一亮,立刻把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昨个我和弟弟慕名听了您的戏,结果发现您这有个小姑娘和我家妹子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就忍不住过来打扰了。”

当时查到张朝蘅在这当个戏班子小伙计,所有人都愣了,张起灵这厮直接坐不住千里迢迢跑来探查。确实,一向身居高位的人突然就隐姓埋名成了个底层的小尘埃,谁都想不到。更扯淡的是这家伙居然还换了个名字,据说是失忆了,啥都想不起来被人捡回去当了打工仔。

行吧,张朝蘅这人的人生一直都很充实,这下也算是体验普通百姓的生活了。

她在那进行内心戏的时候,对面坐着喝茶的年轻班主心里也在打转转。

二月红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十有八九是雪卿的家人找过来了。说实在的,他第一反应是高兴,高兴雪卿至少还有个家,家里人对她也算是情真意切,千里寻来。可高兴过后他又有点失落,心里不是个滋味。

“我们想见见您府上的雪卿姑娘。不知可否方便?”张海欣又问道。

“方便,她现在应该是在后院,我带二位去瞧一眼罢。”二月红摸了摸手腕,从头到脚扫视对面的姐弟俩,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他想起来了,雪卿的右手同样是食指中指奇长。他带着她下斗的时候亲眼瞧过她那一双手的力量,若是真的,那眼前这两位怕也是同道,甚至还可能出自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毕竟人的手骨也就那样,他们这手要么是天生的,要么就是后日练出来的。不管哪一样,都能说明他们来头不小。

这样看来,让雪卿回家,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养着的小姑娘,若是回家受了苦,还不如就这么在长沙城活着,至少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一切都还没到定性的时候,他得让这姐弟俩和雪卿见一面。

偌大的红府后院里到处都没有那人的踪影,二月红带着张家姐弟俩转了一圈后院,也没看见雪卿。下人们也说不知道,就在二月红面露难色准备和张家两位赔个不是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张起灵突然抬头,指着一棵树道:“在树上。”

他话音未落,一阵窸窣声就传了过来,几片树叶落下来,停在他的肩头。

睡眼惺忪的年轻姑娘从枝桠间探出半边身子,揉了揉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脸颊上还有几道红印。她晃了晃脑袋,头发丝儿里的树叶也掉下来,正好落在树下的张起灵手心。

他抬起头来,隔着无数烟云,和那双熟悉的眼眸对视。

然而对方却不再露出那般柔软的笑容,也不会用温热的手掌摸他的头了。现在他们是“陌生人”,距离那么近,却无法再回到往日的亲密。不过好在对方的小习惯还在,这让他心里的惶恐感淡了许多。

“下来。”他张开手臂,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雪卿皱着眉,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忽然就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笃定这个陌生的男孩会接住她。事实也正如她所预料的,这个苍白瘦削的少年确实是稳稳地抱住她,在原地转了一圈缓冲掉那股子惯性,然后把她放下来。

仿佛已经做过多次,熟练得让人有些诧异。

二月红在一旁看着,心里的疑问和担忧减了几分。然而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有什么梗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然而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把那几分异样的心情压制住,面上依旧保持着风度和温润笑意。

“朝蘅。”张起灵皱眉,手指灵活一拢,扣住了雪卿的腕子。

他执拗地喊着她真正的名字,这时候倒像是个孩子,固执地用最幼稚的方式去宣示占有权。张海欣看的有些牙疼,却也眼尖地发现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刻,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年轻姑娘突然就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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