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声音、气息……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离她远去。
黑暗降临,像是有无法感受的刀将她和整个世界一点一点分割开来,每一个将她和世界连接的感官都在那种无法抵抗的锋利中逐步绷断。
身为魂体,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恐怖。
就像是死亡再度降临,而这一次甚至连她的意识都在被切削分层!
最后一刻,萧钦收手,本就无形无质的遮天内力消散,他也已经站在了鬼新娘三步之外。
所剩不多的漫天幽魂与尚未发动的嫁衣血海四散而去,跌坐在地的少女幽魂失魂落魄——真正的失魂落魄。
“为什么不杀我?”许久,当被斩落的魂魄缓慢合一之后,她抬起头来,面如敷粉,口如朱丹,眉如远山,目如秋水,即使鬼气森然,也一样清丽出尘。
这样姑娘,如果还活着,她出嫁那一日,一定光彩夺目吧!
稍微走神了一下,不过萧钦很快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平静地道,“你已经死了,我没法杀你。”
“既然死了,不就该万事皆休吗。”她冷笑了一声,永远停留在十岁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心如槁木的悲凉,“像我这样抓着一丝丝执念不肯离去,是不是很可笑?何况你们本来的目的,不就是找到杀害那些猪猡的凶手,然后绳之以法吗?”
“我们既然让同伴去找那名叫‘楚淮’的男子,就说明我们是愿意替你完成心愿的,但是我们不能将无辜的人随便用来牺牲,所以我们首先需要知道真相是怎么样的。”
“真相,从来都远比揣测更丑恶。就像白雪下面的泥泞,肮脏并且坚硬,令人恶心……”
鬼新娘渐渐陷入了回忆,用一种怀念与怨毒混杂着的语调,开始给萧钦讲起他们无法推理的后来,配合着那些往事,尖利如锥,痛彻心扉。
故事开始的时候总是很俗套,是一个大家闺秀与清贫书生的故事,出逃私奔的少女与满腹才华的少年总是不为世俗所沾染,每天写着诗游览远方。
然后某一天,少年醒了,也许是不甘,也许是自卑,也许是原本一切就是虚假,也许是生活所迫,不过这些他身边的被爱和自由迷惑的少女是感受不到的。
初现征兆的孩子和不能跟他柴米油盐粗茶淡饭的未婚妻,大约是被他用来换了一些银子,总之都被留在了这个外表美好但是内在恐怖的小岛上,装在大红的棺木里,奉献给了神座之上的泥塑土偶。
当密室的门洞开,神座上的邪神转身注视着她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任何感觉。
作为女儿,与不为家人接受的情郎私奔出逃;作为母亲,却没能保护好尚未成型的孩子。
而她甚至不能称为某人的妻子,因为他们没有拜堂成亲,只是有了肌肤之亲。
而她第一次穿上嫁衣,却是为了一尊面目全非的神像,且抬她的不是花轿而是漆棺。
红衣而死的厉鬼,眼见着孩子的生魂为神像所吞噬,其怨气深重,自然可怖,只是那邪神数百年来都是这样,自然无惧。
女鬼讲述到最后的时候,已经逐渐归于平静,只是死亡气息深重如渊。
“我母家有着某些隐秘的过往,我动用了母亲告诫我不要使用的某个手段,祂不是对手,所以我赢到了最后。
那些曾经刻下诅咒的前人帮助了我很多,所以我帮助她们杀光了那些猪猡。
这很简单,他们一直靠那些机关杀死路过歇脚的过往客船乘客,我只不过操纵着他们镇长发动了全部机关,所以无一生还。
槐林的鬼影是他们的先人,那肮脏的岛神后代,似乎是岛神许诺他们在未来可以让他们以某种形式复活,所以他们才心甘情愿地用自己魂魄来作为奇门遁甲的材料。
而这些东西我不想留在眼前碍眼,所以我驱使着那些被他们害死的水鬼侵占了槐林,你那时在水下遇到的也是他们,有机会替我送他们回陆地安葬吧。
因为我希望这里永远是我与淮哥哥初来之时,我带着孩子,等着他为我穿上嫁衣,所以我把这里停在了夏末秋初的那天,以暴风暗礁围岛,不让任何人破坏我的等待。”
听完了故事,萧钦沉默,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压得他难受。
“我们会帮你把他带回来,这样的男子,该有报应。”
“我只是想让他娶我。”女鬼摇了摇头,望着满天星河,渐渐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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