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灵性的小东西。”李怀宝见状也忍不住感叹,丹黎一直显得有些纠结的脸上也重新泛起了笑容。“小阿黎,你们没事的话大可以在这里坐坐,我,”李怀宝说,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我还是想去看看我那兄弟怎么样了。”

丹黎不禁莞尔:“没关系的,宝叔,你去吧,待会我和阿叶再向你辞行。”说着,丹黎眼角的目光望向了在一旁踌躇许久的方不正。

李怀宝明了,斜眼看了方不正一眼,面色渐冷,哼了一声,最终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去向申独的房间了。

“丹小姐。”方不正这才敢走过来,向着丹黎深深施了一礼。丹黎吓了一大跳,方不正虽然有些谋财的嫌疑,但确实是不折不扣的长辈,自己不过十几岁,不管怎么说,这一礼,确实是有些重了。“方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方不正停了片刻,方才直起了自己的腰板,脸色郑重,配上一双天生的贼眉鼠眼,倒是有些滑稽。“丹小姐,”方不正说道,“今天...今天这毒,多亏丹小姐出手相助,方才没有酿成大祸。方某人学艺不精,财迷心窍,今天险些做出...做出违背自己誓言的事情,论理,再无颜面行医...只是...只是...”方不正话到嘴边,一股苦涩涌上心头,剩下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了。

想自己行医数十载,虽不会炼丹炼药,却也凭借这普通的药石之术救过不少人,满以为自己医术也有些火候,然而今天看到丹家大小姐出手炼丹,突然之间明白自己在炼药一途,实在是没有天分。人生苦苦数十载,转瞬即逝,一股一事无成的颓败感涌上心头,自己一个老辈,就连丹黎这样的小辈,自己也没办法望其项背。方不正的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方先生,”丹黎也还了一礼,方才开口说道:“方先生心中所想,我猜得到一二。先生大可不必如此着想,炼药之术和普通的药石之术之间的差别,确实判若云泥,可两者自有其功用的地方。炼丹也是救人,熬药也是救人,同样是救人,所救的生命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分别吗?方先生行医许久,所救的人又哪是我们这些晚辈能比的呢?”

方不正闻言一怔,恍惚之间嘴角也是带上了一点笑容,“多谢丹小姐开解。看来丹小姐不只炼药之术出类拔萃,为人处世上也十分通透,可怜我一时迷障,竟然连这点小事都看不清了。”

“哪里的话,方先生也只是一时糊涂吧。我看你教给我的方子,就明白你的心思了。”丹黎微笑着说。

“丹小姐,”方不正拱了拱手,“多谢。此去山水有相逢,方某人先告辞了,你交给我的药方,我也会好好钻研的。还有...”方不正沉吟了一下,略有尴尬的说:“老夫实在没脸再去向李队长辞行,烦请丹小姐代为转告,我方某人一时...实在是对不住。”

“好。”

“再次谢过。”方不正拱了拱手,随身的包裹往肩头一甩,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棍子,上面挂着一块写着“医”的幡子。方不正就这样大踏流星的走出了客栈的院子,夕阳照在他的肩头,一个耳顺之年的老人,竟然也走出了少年郎一般的洒脱。

“其实,他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吧。”叶止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直到刚才方不正转身离去,他才注意到,貌似整洁的衣服,背后等细微之处全是补丁。“药师、炼药师,一字之差,千差万别,但都是救人性命,又何至于衣着破烂到如此地步?怕只怕那些仰赖药石之术救命的人,自己也是穷困潦倒。”叶止顿了顿,“恐怕他救人无数,倒真的没收到过多少诊金。”

“嗯。”丹黎应了一声。她何尝不明白药师与炼药师之间的差别?炼药师,以火炼药,用珍材异宝,可夺天地之造化,活死人,肉白骨,哪怕是最基本的草药,也能通过炼药使其作用得到数倍的发挥;药师只是普通医者,对奇珍异宝束手无策,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比如【冰狐】的血直接入药,这样的方法,暴殄天物不说,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毁命陨,天材地宝哪里是可以直接使用的东西呢?所以大部分时候,药师全都仰赖药石本身的药力,治病救人,高,高不过这个范畴。但并不是天下所有人都有能力求得一位炼药师相助,毕竟炼药师本身,就是一个极为稀少的职业,所以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药师才是饱受病痛煎熬的时候,最常见的救星。

“不止是没有多少诊金吧。”丹黎说,“我刚才要他教我药方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手上全是划伤,身上有很多种草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可能连草药都是他自己亲自去采的,又送给了没钱看病的穷人。”丹黎是个大家族的小姐,从来没有因为吃喝用度犯愁,可她见过不少穷苦潦倒的人走投无路,填饱肚子尚且困难,更别提出钱治病了,不少人在这种情况下铤而走险,丧失德行,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方老先生自己也不富裕,还能这样为穷苦人家看病,应该是个好人了,只怕这次是真的穷了太久,一时财迷心窍吧,再高尚的人,也终究是人。”丹黎若有所思的说着,眼角偷偷看向叶止:“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给方老先生些财物?”

叶止叹了口气:“与人为善,不折人气节。况且你已经把【牛黄解毒丹】的方子教给了它——炼药师的方子,又怎么是一般的药方可以比的?虽然这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方,但是实用性强,泛用性也很出色,如果方先生能好好研习,自然不会再贫穷缠身。”叶止顿了一顿,“小姐,我不傻。”

丹黎莞尔:“我也没说你傻呀。哈,阿叶还是了解我的。走吧,阿叶,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去和宝叔辞行了。”

“啊!笼子,笼子!你记得把我的小狐狸带上!”

“今天真的很高兴啊,”丹黎回到丹氏府邸,整个人都蹦蹦跳跳的,“帮到了宝叔不说,还收了这么可爱的小狐狸!”丹黎说着,一边把笼子捧到面前,伸手去逗弄里面那一团白色,眼眸里都是止不住的兴奋和喜欢。叶止在一旁看着,“小姐真是好眼光,这【冰狐】可不一般。”

“啊?怎么?”

“嗯?你不知道?”叶止有些意外,两个人正好刚刚走进丹府大门,行至广场附近。叶止干脆停了下来:“来,我给你看。”叶止拿过笼子,打开笼门,修长的手缓缓伸了进去,把【冰狐】幼兽轻轻的抓在手里,拎了出来。

“啊,你...你慢点,你小心一些。”丹黎很紧张,两只手握在一起。

“没事的,小姐。这只【冰狐】小兽看起来很温和,没有什么反抗的征兆。”

“不是,”丹黎仍然表现的很紧张,“你手上轻一点,小狐狸还很小,你别...你别把他掐坏了。”

叶止噎了一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把小【冰狐】抱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来,在小兽毛茸茸的尾巴处胡乱的翻找着什么。

“看,找到了。”叶止用手压住【冰狐】的尾巴,用手指分开一处绒毛,把显露出的部分给丹黎看——几条黑色的线,从小兽的尾巴根部一直延伸到尖部,虽然细小,可这漆黑的颜色在通体雪白的【冰狐】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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