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建国看来,招弟这丫头长大了,翅膀硬了,越来越不服管,让她往东她偏要往西,这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典型表现,他非要扳一扳不可。

这个季节,北方村庄的积雪已经褪去,但柳条还没萌芽,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倒是暖和,可是一入夜,地表还在往上泛着寒气。

徐招弟抱着腿蜷曲在院子里,这破旧的窝棚就是用几块木板钉成的,根本挡不住风,书雁把双腿紧紧贴在身体上,用袄子的下摆罩在膝盖外面,整个人几乎要团成一个球。

阿黄从外面溜了进来,它把身体盘在书雁的脚上,热乎乎的肚皮像是一个暖水袋,书雁冻僵的双脚慢慢恢复了知觉。

片刻之后,书雁站了起来,她先是在地上跺了跺脚,然后裹紧衣服往屋门走去。

“砰砰砰!”

书雁用力砸在门上,外面太冷了,她不能在院子里过夜,否则徐招弟的身体会落下病根的。

“开门!我要进去!”

旁边的窗户透出些亮光,似乎是里面的人起来了,几句骂骂咧咧的抱怨传进书雁的耳朵,是徐建国在抱怨被吵醒了。

在这次之前,徐招弟也有过几次被赶出屋子的经历,但大多数时候,徐建国只是用 “滚出屋去” 威胁一下徐招弟,他的目的在于让她听话,让她顺从,坦白来讲,如果徐招弟不反抗,徐家还是会保证她最基本的温饱需求。

可是怎么能不反抗?

徐建国想要的是一个没有主见、被人随意摆布的布娃娃,作为家中最大的姐姐,徐招弟的使命从一出生就被定好了,那就是以一个小大人的身份照顾弟弟、帮衬家庭。

封建家庭观念中的女性没有自我,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他人提供便利,没有人会去问问她们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过怎样的一生,个体的价值被轻视、被泯灭,如果还要逆来顺受的话,那么十有八九结婚生子之后,徐招弟就成长成了赵彩玲那样的人。

受害者变成帮凶,一代人又一代人就这样形成了一个闭环,谁也走不出去。

书雁敲了很久的门,但没有人放她进去,一道门板隔开两个世界,门内有摇曳的灯光、烧热的火炕,而门外却只有利刃一般的寒风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警报!警报!宿主的身体健康指标即将跌破红线,请姐姐迅速采取措施!”

系统的蜂鸣在书雁脑海中尖锐地响起,这具身体前不久感冒了,现在虚弱得很,徐招弟被冻的瑟瑟发抖,裸露在外的皮肤透出些青色来。

这几日她住在学校宿舍,那里条件比徐家好多了,徐招弟的身体适应了温暖的环境,眼下的严寒快要使她陷入麻痹。

活了二十多年,书雁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可里面的人不开门,还在等着女孩服软。

书雁看了看堆在后院的干柴,眼神倏的一亮。

徐建国铁了心要把她送到厂子里,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就等同于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就算熬过了今晚的寒冷,未来十年的苦痛折磨还在等着徐招弟。

书雁被逼上了绝路,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借着月色来到了那堆柴火前面......

——

“着火了!着火了!”

书雁大声呼号着拍打着门板,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徐建国和赵彩玲很快跑了出来。

“哪儿着火了?”

后院,一道浓重的黑烟打着旋儿升腾而上,黑色纱幔一般遮蔽住了皎洁的月光,烧焦的味道直扑入鼻腔,书雁被呛得不住咳嗽。徐建国和赵彩玲就穿着一件单衣,一出门就被眼前熊熊燃烧的烈焰惊得愣住当场,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时之间,女人呼天抢地的哭声、男人的骂声、孩子的惊叫声响成一团,静谧的夜晚被划开一道口子,犬吠声在村庄中传染开来。

没过多久,刚从热乎的被窝里爬出的村民们便赶了过来。

人们提着水桶水盆小跑着过来,哗啦哗啦的泼水。这村子不大,房子间也有些距离,可是水火无情,若是火势蔓延的话,人人自危。

徐家后院原本堆了些杂物,现在都被熏得焦黑,那处窝棚也倒塌了,木头横七竖八的歪在地上,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破败不堪,赵彩玲蹲在地上哭泣,虽然在别人眼中被烧的都是些破烂儿,可是她也心疼,毕竟这个家里真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怎么会失火呢?”,人们七嘴八舌的打听着,徐招弟这时才哆哆嗦嗦的站了出来,她嗫嚅道:“我太冷了,想烧点柴取暖......”

“这傻孩子,烧柴也没有这么烧的啊!”,隔壁大妈擦了擦头上的汗,她没想到这孩子竟是被赶出了屋外,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不烧柴的话真的要冻死人了。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跑院子里来了?这能不冷么?”,有人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可是徐建国现在也顾不上她了,他拄着个拐杖在废墟上捡拾些还能用的东西,书雁便告诉了乡亲们自己被关在门外的事情。

众人听罢,有人义愤填膺,也有人默然不语,认为这是家事,旁人不好插手。

好心的大妈给招弟裹了件衣服,小声跟她商量着要不今晚就去她家睡吧,书雁朝她走了几步,脚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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