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在掐丝金炉内添上一些舒神檀香,轻轻推向景宁。
她一只手肘撑在玉案上,轻如浮云的金丝飘纱从她如雪的皓腕上滑下,而手上缠着纱布,可见点点从布下渗出的血迹,指尖在紧蹙的眉心揉搓着,些许烦忧的神色流露于外,嗅到檀香之气,眉间才舒展一些。
莫离呈上一杯香茶,“殿下怎么了?是在想那个饶下落吗?”
她接过,微抿一口:“不是,玄武已经去搜找了,我相信他这点事还是能做好的,才两,我着急什么?只是……”
只是早先去拜见南帝,南帝为唐左源之事动了怒,让她烦神的是,她一时竟无法摸清南帝言辞闪烁间,到底是为唐左源不忠而动气,还是在气罗云门未有请旨就将朝庭一品官员一等军候入狱,可唐左源通敌卖国之罪尚未坐实,他又何至于大动肝火?罗云门行使督君监政之权启动清朝令彻查官员亦是常事,他这次又为何如此介意?
她放下薄胎骨瓷茶杯,望了望昭明殿外的一树繁花,多日不曾细看这宫内景致,好似陌生许多。
她观景安神一晌,莫离出去接收了下暗卫的消息,回来禀告道:“殿下,申王殿下的轿辇往昭明殿来了。”
景宁轻笑:“他果真急了,这就坐不住了……”
“好吧,那就准备待客吧。外面风光正好,我想去湖心亭坐坐,莫离你若不累,不如陪我一起去?”
莫离眼眸中波光瞬间变得柔和,扬起笑脸:“莫离遵命!”
御河之水四面环绕湖心亭,清风微拂,水光潋滟,春暖之时昭明殿内一片芳菲,却无杂艳之色,景宁不爱姹紫嫣红的俗媚,昭明殿里一个季节只许开一种颜色,暖春是山樱的白中带粉飘飞满庭满院,夏日是一池睡荷浮在无穷碧色之上,深秋便有环殿而植的白色扶桑迎秋风吐艳,寒冬白雪飘飞中一树血色腊梅在殿前傲然独立,如殿中美人之唇……
宫女们在亭内石桌上铺好了真丝锦缎,掸好了石凳上的棉绒坐垫,桌上摆放着各色茶点,一杯清茶香烟袅袅。
远远望见景宁上桥向湖心亭走来,流苏率众宫女在亭边跪下迎候。
一位眉心有一点红痣的宫女动作滞慢了些,直身望着景宁,一时间毫不避讳,目光微寒,稍有隐忍之色。
流苏连忙拽了下她的裙角,轻声喝道:“凤歌,还不跪下!新来的就是不懂规矩……”凤歌收回目光,显露歉疚,装作慌张地垂首跪下。
众人齐唤:“恭迎昭明公主殿下!”
景宁过来,径入湖心亭,习惯性地抬手意欲让她们平身退下,却在经过宫女们的时候忽然顿足回首,目光直直投在流苏旁边之人身上。
众人一时无解,都屏息凝神静待指使,只有那一位,似乎被这突然聚焦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惊了一下,神色中有片刻的失措,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她垂面故作不知,一只手却直接伸了过来,捏住她的双颊,强迫她抬头,与那盛势凌人又颇显玩味的眼神相遇。
“好美的一张脸啊。”景宁近距离端详着她,居高临下,如捏一只蝼蚁,把玩一件物什。
她只能做出慌张的样子以掩饰,不敢直视景宁,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奴婢……奴婢多谢殿下夸奖……”
景宁仍不放手,笑问她:“刚进宫不久吧?叫什么名字啊?”
她回道:“回禀殿下,奴婢是刚进宫……奴婢贱名秦凤歌……”
景宁的笑容越来越难以琢磨,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凤歌,凤歌……秦凤歌……嗯,很好听的名。”
她的手终于松了一些,冰凉的手指在秦凤歌面颊上划过,最后拍拍她的侧脸,道,“既然自知是奴婢,就应当守奴婢的本分,进宫了要好好学宫里的规矩,不要做不当为之事,不要惦记着不属于你的东西,明白吗?”
此时秦凤歌内心已然吓到寒颤不已,景宁通透的眼神,别有深意的话语就像刀尖一样,似要将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划破,让她暴露,让她无处遁形。
“凤歌谨遵殿下教诲……”
“很好,过来伺候吧。”景宁放下手,不再看她,往亭里走,吩咐她也跟过来,在转身时景宁看了一眼莫离。虽然莫离心里十分不解,但凭着多年的默契,她迅速接收了景宁眼神中的指令,立时拿了主意,准备行事。
秦凤歌低头跟在莫离后面,随景宁入湖心亭,按这两日学的,在左右伺候,心翼翼不敢错了分毫。
景宁落座后,莫离伸手探了下茶壶壶壁,对她道:“水有些凉了,去换壶热的。”
秦凤歌遵命照做,在亭下的暖炉上取了一壶热水,拿过来,走到景宁旁边准备替换玉壶中的水,不想腰间忽然受击猛地一阵酸疼,她身体一闪,脚步失稳,手里的茶壶壶盖飞了出去,壶中开水倾洒出来,泼向景宁受赡那只手。
好在景宁身手敏捷,旋身躲过,才没有被溅到。
“大胆贱婢!你这是要干什么?竟然差点烫深下!”莫离怒斥道。
秦凤歌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胆寒心颤,连忙跪倒磕头,声泪俱下:“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为何会失手……请殿下饶命……”
景宁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向昭明殿正宫门处,微笑拂手,安然坐下,轻描淡写地吩咐道:“拖下去,午时杖保”
秦凤歌顿时魂飞魄散,真的惊惧起来,连忙求饶。
莫离都没想到景宁会这样,但她了解景宁,知道景宁定有原因才下如此狠手,便招手吩咐宫人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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