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粪的日子里,我的理想,我的人格,我的抱负,我的孤芳自赏,我的敝帚自珍,都跟大便一起丢进了粪池。人生真艰难,但人又很容易生存,没过多久,我已经习惯了与马桶为伴的生活。那几间牢房里的妖怪和小姐,逐渐也跟我熟络、友好了。
有一天清晨,发生了一件奇特的事情。我去以前住的那间牢房倒粪,把马桶倒净刷好送回,突然,本来宁静无比的牢房,有人大声唱了起来。这个时间一般没人敢说话,何况唱歌?歌声又响亮又突然,惊得我差点闪着腰,心想何人如此大胆?循声走近一看,唱歌的乃是猴子大叔。这货要么从不开口,要么张嘴就唱,实在另类。
他手拍大腿,摇头晃脑,音调高低起伏,唱得好像是安城西边的某种地方戏,铿锵中夹着婉转,雄壮里带着放荡。咬字凶狠,腔调霸气,可惜要身段没身段、要眼神没眼神,实在没什么好欣赏的。我正想挖苦几句,却一眼瞟见旁边的囚犯喝了句彩,随即翩翩起舞,眼神迷离,仿佛虞姬附身。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接着,其他人也逐一舞了起来,神态各异有的像在杀猪,有的像在骑马,有的像在锄地,有的像在数钱,有个大叔,坐在马桶上神态威严宛若玉皇大帝。实在是罕见的奇观!
但我却笑不出来,歌声震人魂魄,令我头晕目眩,已经沤粪的理想、人格、抱负,突然又从内心深处觉醒了!歌声钻入耳,豪情激于心,我顿觉自己有吕布之武勇、诸葛之谋略,振奋难以自制,很想挥舞手中的挑粪棍指点江山,并且也想随之翩翩起舞。但不知是受困于强大的意志力还是精准的自卑心,我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忍住了。
“此中有蹊跷!”我反应过来,大声叫守卫,“救命!快来人呐!有人要当玉皇大帝!”叫了几声却没人进来。我咬着舌头扶着墙,挪出去看,却见两个守卫出了事,一个扭动腰肢跳得妖娆,一个趴在地上眼神警觉。趴地上的那个,以常人所不能的速度游弋来去,神态奇特,不知是何方妖孽。
太诡异!猴子大叔的歌声难听到了无法超越的境界,把人都整疯了。我正无措难耐时,歌声停了下来。俩守卫伏在地上不动,生死未明。我哪能见死不救?这不是我逃离粪池的好机会吗?赶忙打起精神,给跳舞的家伙掐人中,手伸到他鼻子旁,还没怎么用力,他便醒了,茫然地看着我,大怒:“掏粪的臭手,怎敢摸我?!”他登时爬起,一脚把我踢翻,跺脚大骂。
那些恩将仇报、泯灭人性的话,我就不一一记载了。
守卫骂完,也不顾同为土匪的穿山甲倒地不起,自顾自地去了。我爬起来再回牢里,看到除了坐马桶的玉皇大帝,其他狱友都晕厥了。为避免被骂被踩,我没多管闲事。心里带着气,走到猴子面前,斥责道:“大叔,以后别唱歌了!太难听,把人都折磨疯了!”
那猴子猛抬头,甩开长毛,露出惊讶的眼神:“诶?你咋没事呢?你是什么人?居然不怕我的向天歌?”
“什么狗屁歌!”我骂道,“那么恶心的调调,糟践好名字,真是要了命!恶心得老子打了半天滚,看我这浑身的土!看我嘴角的白沫!”
他的嘴在胡子后哈哈大笑:“你知道个屁,老子闭关多年,独门绝技向天歌,岂是你这等无知的掏粪小子能懂的?哈哈!我的功力更深一层了!我要打败你,黄明柱!”
突然,外面有人大声叫道:“寨主威名与天同齐!”我还以为黄寨主来了,赶忙冲出去迎接,却没看到黄寨主。说话的是闪电般前来换岗的两个新守卫。我迷惑地回去向得意洋洋的长毛大侠发问:“怎么?大叔,唱唱歌就能打败我们寨主?这不是做梦吗?”
那长毛猴子突地站起,走到栅栏边,伸出黑污的手指在木栅栏上一捏,“擦啦啦”成了木渣,直往下掉。我吓得嘴都闭不起来了,当了一个月邻居,竟然不知道这货会一门唱歌要命的邪功,手劲儿还如此巨大!我赶忙告别,俩腿往外迈,飞速说着好话:“大侠的歌声犹如春雷,犹如霹雳,震人心魄,惊天动地!说实话,小人是被震得内脏翻腾,害怕吐在您面前有辱斯文,坏了您老人家唱歌的雅兴,才出去吐的,不是我胡说,门外前两个守卫吐得比我还多,真的,他俩昨晚吃了韭菜!大侠叔叔,您好好歇着,保护好嗓子,我给您端茶去,先不打扰了,再见!”
还没转过身,只见那大侠松开手掌,捏了根木刺朝我弹了一下。木刺消失,我胸口一麻,不能动了。上次右腿肚子扎了刺,显然也是这货干的。我心里震惊,完了,木刺扎心口!完了完了,熬不过这关了。思念茜茜,闭目等死,但一阵之后,我除了无法动弹之外,并无痛楚。我更吃惊,糟糕!这疯子刚才没把我唱疯,莫非要再来一首?怕我逃走,点了我穴,这是要活活唱死?
我哀伤地闭上眼:“茜茜,不用等我了,将就嫁给张明达那混蛋吧,一定要幸福呐……”
说完,我准备闻歌起舞。长毛猴子却没唱,自言自语地说:“看样子,你不懂武功啊,怎么听了我的向天歌,却还能保持清醒?真是奇怪!我明明涨到了四成功力……”
我危急时刻看到一丝活的希望,智慧迸发,眼睛一睁,诚恳地说:“大侠!我认为是这样的,因为我毫无道行,而您老的神功是遇强则强……”清风文学qinfengx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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