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笙从没想过世上还有这种惩罚,她还以为是禁足、抄经文、默女诫、克扣银子,再或者体罚之类。
被罚唤称呼,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上,既有一种出乎意料可以快速过关的轻松,又有那么点莫名的口干舌燥,心则是像在云端,飘飘荡荡,跳地厉害。
沈若笙看着谢廷安期待鼓励的神情,无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液润嗓,长舒一口气,眼睛盯着她甚是喜爱的那颗鼻尖痣,舌尖一转,终于喊了出口:“……相公。”
谢廷安问:“如今夫人可明白了么?”
他目光温情地看着她,引导着她去思索他话中真意。沈若笙抿唇想了一会儿,才总算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她的体面是他愿意尽力维护的,只因他们是夫妻。
夫妻啊……
沈若笙默默咀嚼着这一词。
即使已经成亲,可她仍是感触不太真切的。
老实说,因为总记挂着翻案之事,她在嫁来之前并未仔细考虑过夫妻之间要如何相处,总归生活再难,咬咬牙也能捱过。
那时她想,只要国公府肯听她的冤屈,别说让她跟病秧子成亲,叫她为奴为婢也绝无二话。
只是没想到,这个病秧子竟是意外地细致,他竟然还说她很好。
沈若笙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她也自认并不算好人,且不愿费心当好人。因为好人会把最后一颗鱼丸子让给别人,而她要是想吃,必定是选择独占,谁也不肯给的。
沈若笙想到这里,不再纠缠关于夫妻的话题,毕竟曾经她娘亲和沈应秾也是山盟海誓过的夫妻,到最后形同陌路,留下一辈子的孽缘,甚至连寻常生人都不如。至亲至疏夫妻,这话一点都没错。比起思考他口中夫妻如何的其中真意,她觉得还是填饱肚子来得实在一些。
沈若笙道:“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明日叫厨房买脘鱼来,脘鱼最是性温中和,相公应当也能用一些的。”
喊过一次相公之后,沈若笙再喊第二次便很是自然,她甚至自己都没发觉原是这样顺口的。
谢廷安应是:“那我等着尝夫人的手艺。”他顿了片刻,又问,“夫人你……在闺中也常常下厨么?”
沈若笙嗯了一声,她是经常下厨,但并不是他想的,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当个贤良之辈,而是迫于生计以此糊口。她暂且不能明说,可也不想骗他,只好缄默以对,希望这个话题就此翻篇。
谢廷安见她不想多说,从善如流地不再问,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
他的动作很轻柔,但沈若笙却很不习惯,下意识地往后仰头避开了些。
在望见他怔忪的神情后,她硬生生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顿了顿说:“首饰戴的太多,我的头好重呢。”
她声音清越,尾调轻扬,比起京中的官话,听起来更多了几分软糯。寻常陈述的句式,也有着些温软之感。
谢廷安闻言,停在半空的纤长手指复又动了,在她额角碎发之间轻轻抚弄了两下,方才撤开了手,只是目光始终将她笼着,润泽如夜月清晖。
沈若笙被他指尖撩地痒痒,待他的手撤开,又避开他的目光自己揉了揉,才感觉略好了一些。
马车在内城驶了约摸两刻钟,方至国公府。两人回了晴雪香苑,此处花木繁茂,甚是清幽。小院里的两株杏花已经开到最后,被风一吹便从枝头飘落,像是雪花纷纷扬扬,正和此苑的名字相称。
沈若笙倒是没有什么落花流水的伤感,看着这一地杏花,颇有些可惜:“早些时候收一点,还能拿来做菜吃,这时再收了晾晒已不新鲜,只能看看景了。”
谢廷安闻言携着她入了花厅内,示意她看窗前条案上的小竹钵,里面盛的正是晒好的杏花。
“杏花初开嫣红,渐渐的就褪色变白,是以就想趁着颜色没褪尽留下一些。”谢廷安说,“向来听说有桃花粥、梅花酥、牡丹饼,这杏花能做什么美食倒未曾听过,还请夫人赐教。”
沈若笙拈了一朵干花捏着玩:“这个呀……杏花和米一道蒸,做成杏花饭,很是清香可口,亦可与杏仁一起制酱,用以调味也很不错。”
谢廷安发觉她提起美食之时,格外自信娇俏,是平常不曾见的灵动可人,便有心引着她多说一些:“没想到夫人于厨艺一道有如此研究。我曾在书上看过,有位名厨以花为材,设下百花宴,其香盈盈,引来蜂蝶环绕,不知夫人可听过么?”
沈若笙拍掉手上的花瓣碎屑:“何止听过,就算是做上这么一桌也难不倒我。许多花本来就能直接食用,用作食材,或为主,或为辅,或烹或蒸或炸或炒,总有合适的做法。不过那个引来蝴蝶蜜蜂什么的,大抵是夸张说法,这好菜做出来,更招的是苍蝇鼠蚁。”
谢廷安因她的说法染了几分笑意,引了她在案前坐下,指着庭院大缸里的亭亭莲叶问:“以莲花入菜,当如何?”
沈若笙支着下巴,顺着他的手看去,不假思索道:“有一味莲韵鱼味盏,将鱼肉打碎包在莲花瓣中再一起蒸,配以莲叶脆藕,颇有意趣。”
谢廷安再指了苑外已经长出新叶的玉兰:“以玉兰为食,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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