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艮星,阿尔法主城。

就在距离主城二十公里的一座废弃城寨里,一个弓腰弯背、身材佝偻的老人正倚在污水管道旁边叹气。

她实在是交不起廉价的房租,被包租的赌鬼赶了出来。

山艮星的夜晚风沙很大,主城尚且有防护罩,而城外的这一片是没有的。

有时巨大的沙尘暴来临,露宿城外街头的醉汉甚至会被活活埋在沙堆里窒息,城寨内有能遮蔽风沙挡住寒风的鸽笼房——那是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四个平方不到的废旧空间胶囊。

当地人亲切地称之为“棺材房”。

这些鸽笼房层层叠叠地遍布在通往主城的路上,用来接纳无家可归的穷人和流浪汉,鸽笼房外面都是脏污不堪的楼道和污水管,有的污水管年久失修,常年漏水,上面一冲水,下面就恶臭不已。

很难想象,在高度文明的新历纪年,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地方出现。

然而在山艮星,这样的贫民城寨就像烧伤病患的伤疤一样,烙印在残躯的四处。

寨里毫无人类正常的生存秩序可言,老子吸.毒娘亲改嫁妹妹援.交哥哥杀.人,通通都是常事。

住在这样的鸽笼房,也确实离踏进棺材板不远。

山艮星人的寿命几乎很少有达到两百岁,这位看起来年迈的老人其实也才一百多岁,但她注定难以活过这一夜。

旷野的风呼啸而来,穿过城寨堆叠的居民笼,裹夹着一股酸臭的恶味。

忽然,在她面前,出现了一双磨破的黑色高帮靴,老人抬起头来看他。

这是个年轻人,大约只有十七八岁,他眉眼如画,肤色苍白,浅棕色的眼珠犹如星环般神秘静美,只是他那桀骜不驯的眼神将他相貌上的斯文俊秀完全抵消,只剩下被直视时咄咄逼人的意味。

虽然他极为高挑,但身形趋于消瘦,远处城寨里闪过短暂的光亮,在对方的高挺的鼻梁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很奇怪,这样的长相是不应该出现在贫民窟的,是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靠着这张漂亮得过份的脸,应该能在主城寻得一个不错的去处。

年轻人把手里的芯片扔给她,“还有一年租约,送你。”

说罢,他没有再看老人,迈步离开。

老人怔怔地看着手里刻着房间号码的芯片钥匙,就在半日前,包租赌鬼还把和她手里一样的芯片抢了回去,她不会认错。

她抬头看向年轻人的背影,那人向着空间站的方向走去了。

那条路是通往整个山艮星唯一的空间站,与主城的方向相反,星舰每两个月一次会在空间站停留,把那些买得起船票,或是来交换货物的人们送上星舰。

毕竟一个再破败的星球,总归还是有人能在此淘到金,当然,更多的是想尽办法逃离它的居民。

“去空间站工作了吗?还会回来吗?”老人喃喃道。她认为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穷人是不可能买得起星舰船票的,那个年轻人可能是在空间站找到了一份工作。

尽管很突然,但能熬过今晚,老人觉得这已经是上天砸下来的大礼。

她没有精力再去管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这么好心,毕竟就算去空间站工作,也有可能被赶出来的。她攥紧鸽笼房的芯片钥匙,往城寨中走去。

.

夜幕很快降临,漆黑的夜空就像一个张开大口的巨兽,将整个荒芜的星球慢慢地、完全地吞噬,只有一艘闪着人造光源的星舰流畅地冲破墨黑的夜色,像一把利刃斩破虚空一角。

坐在里面的年轻人冷漠地望着地面那片充满死亡和绝望气息的土地,只有微微蜷动一下的尾指漏出他那一星半点的情绪。

“我决心驶向太阳沉没的彼方,超越西方星斗的浴场,至死方止。”星舰的娱乐室内,有个流浪歌手缓缓地唱起了一首古老的诗歌。

年轻人眼眸微微一动,微不可见的柔光一闪而过。

他习惯性地把手伸进衣襟中去掏那个并不存在的铭牌。

每个联盟军人在执行任务之前,都会佩戴一个特殊材质的铭牌,铭牌上存储了这个人的信息,以免在太空战争中被炸成肉沫或者成为太空垃圾,而无法回家。

那个人没有家人,他死后也许无人带他回家。

作为第九军团的团长,周冷白利用自己的职务,拿到了那个人遗留在山艮星B612堡垒的铭牌,把这块铭牌一直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和自己的铭牌挂在一起。

数年后,他在一场绞杀议会叛徒的行动中自爆战甲,在一片诡谲的白光中,又重新回到了年少时挣扎着生存的贫民窟。

上一世,他沉沦在无尽的寒渊中,只能沉默地仰望那一束夺目却遥远的光芒,直到他的光被暗星云笼罩,被黑洞吞噬,消弭在星河之中。

他发狂地驱逐暗星云,竭力地成为那头撕咬黑暗的怪物,可不管他如何追光,消失了的东西却再也无法回溯。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那光沉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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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南君在居正殿的后院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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