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晚上八点，牧行云在凉亭里偶遇了贺骄。

凉亭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贺骄架起一副画板，他的左手拿着调色盘，右手执笔，迟缓地在画布上落下一笔。根据他的调色，牧行云猜测他想画璀璨的夜景。

他借着黑暗的遮掩，肆无忌惮地看贺骄画画。

但贺骄画了一笔后就没再继续，他低头停在那儿发呆，脚尖点了点画板支架，差点故意将它勾倒。他看起来心情很差，牧行云第一次在贺骄的身上发现了不同的情绪，比如压抑的破坏欲和一种掩盖不了的暴戾。

他觉得有趣，正默默观察时贺骄突然转身将视线落在他模糊的轮廓上，被发现了。

贺骄屈指敲了敲画板，声音不大但很有威严：“出来。”

牧行云从黑暗中走出来，饶有兴趣地问：“你会画画？”

贺骄依旧是之前的答案：“不会。”

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画画的样子，顶多就是一个半吊子，牧行云了然，解惑后准备离开时，贺骄出声叫住他：“你来。”

“我？”牧行云惊讶地指着自己。

贺骄把画笔递给他，执着地重复：“你来画。”

“当然没问题。”牧行云走上前，“但是我不会免费帮人画画，有报酬吗？”

贺骄问：“钱？”他拿出手机准备转账，这才发现没有牧行云的号码。

“我不是要钱。”牧行云从他手里接过画笔，落下一笔，不再说话。

贺骄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突然开口打破沉默：“你的风格跟一个人很像，你喜欢的画家是谁？”

“喜欢的？”牧行云半蹲下，一边仔细填充画里的细节，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爱好，“我的偶像你不学画肯定不认识，他叫J，对，你没听错，很酷哦，只有一个字母。他真的是大触，是很厉害的人，我很喜欢他。你知道大触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有八只手的那种怪人。”

贺骄扶着画板的手紧了紧。

“但是J已经消失1252天了。”牧行云丧气，他在这方面不免跟贺骄多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你说这种突然消失是不是出事了，呸，肯定不会。”

贺骄道：“嗯。”

牧行云修完细节，满意地退后看了一眼，他放下笔，问贺骄：“刚才你跟崔星影吵架了？他好像不太高兴。”

“他想请我跳舞。”

“然后你没同意？”牧行云想了会，突然道，“那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贺骄拒绝：“不可以。”

他真的是一块冰，靠近才会感到冷气，好在牧行云和他关系不近，无所谓会被他的冷冻伤，他再接再厉：“我替你画了画，你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贺骄思考，这似乎很难办。

牧行云补充：“只是一个交际舞而已，我有认真地学过，不会踩脏你的鞋子。”

他想了想，强调：“贺先生，我跳女步。”

贺骄对他的称呼无动于衷，只是低头看了眼那副画。

“跳舞，画给你。”牧行云指着它，“我不会免费给人画画，我不要钱。”

贺骄这才说：“好。”

他很喜欢画，牧行云暗自记住贺骄的弱点，这个弱点让他看起来色厉内荏，再也不让人觉得可怕，是只纸老虎。

舞池里。

牧行云和贺骄的搭配十分显眼，或许是因为他们相似的容貌，又或是贺骄身份带来的追捧，落在他们组合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牧行云很快发现了崔星影。

他看起来很不高兴，炸毛的大少爷浑身都是刺，眼睛微眯，眼里藏着警告。他站在楼梯台阶上，站得高了，打在地上黑漆漆的阴影像座能够压死牧行云的山。

牧行云乖乖地朝他抿出一点无害的笑，露出可爱的一对虎牙。

“我不喜欢牧行云，我怎么会喜欢那种人，他配不上我的。”

刚才听到的话不断在脑海盘旋，牧行云突然觉得这刻好爽。

他发现，原来自己有这么这么这么这么这么记仇啊。